《42 狐裘女》第6章


谢妇附和道:“唉!要是真是个女子,我敢说一定就是那个披黑狐狸肩巾的——”
霍桑忙仰起身来答道:“谢夫人,别武断。我从足印上证明,只说昨夜里有一个女子在下雨后到这里来过。这女子是不是那个披狐裘肩巾的,此刻还没有印证;至于伊是不是凶手,关系更大,如果没有可靠的证据,更不能随意猜测。”他乘势向汪银林照一眼,似乎那末后两句话是特地答复他的。他瞧一瞧手表,低声说:“银林兄,这里大体都已查验过了。你如果没有别的事,不妨一同到我的寓里去走一趟。”
汪银林很服贴地答应了。霍桑就向谢妇安慰了几句,
辞别出来。
我们回到爱文路霍桑寓里,天色将近黑了,就举行一个小小的会议。霍桑先卸了那件黑呢外衣,把火炉拨一拨旺,请我和汪银林在炉旁坐定。大家喝了一杯热茶,又烤了一会火。我接受了霍桑的纸烟,汪银林也烧着了他自备的雪茄,霍桑才把那案中的情形提出来讨论。第一步谈到的就是凶案的动机。
汪银林先说:“我瞧动机并不是为钱财。但瞧死者身上的金表金链和装好的皮包都不短少,就是一个明证。”
霍桑点点头:“是,很有意思。你想动机是什么?”
汪银林道:“我想大概脱不出一个色字。”
我接嘴道:“你可是因着案中牵涉了一个女子,才有这个见解?”
汪银林道:“是啊。你想披黑狐狸肩巾的女子,既然和死者办过交涉,感情上显然不圆满。昨夜里巡逻的桑绶丹又看见伊——”
我插口道:“你说桑警士看见的和谢妇所说的是一个人?”
“怎么不是?我起先本认为太渺茫,但事实上既然有了证明,时间上又相合,还有什么疑问?”
我还想答辩,霍桑忽向我摇摇手。
“你让银林兄说下去。”
银林继续道:“一星期前,这女子领了一个男子出场,几乎打起来,情节更显明。这男子的口音和女子的不同,可见不是亲族。这里面有了两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别的也可以推测而知了。”
我问:“是出三角恋爱的把戏?”
“不是这老把戏是什么?霍先生,你说是不是?”
霍桑吐了几口烟,沉吟着道:“这见解也不能不算近情。不过我们在没有搜集各方面的证据以前,还不能够拘泥于这一点。”
“那末你说还有什么别的可能的动机?”汪探长提出反问。
我又接口说:“我看钱芝山是很刻薄的,但瞧他对待两个仆人就可见一班。所以有人结怨报复,也未始不可能。”我把脑子里触动的芝山诬陷俞天鹏的事暂时不说出来。
汪银林追问道:“喔,报复?你可有事实根据?”
霍桑解围似地摇摇手:“现在我们姑且把动机搁一搁,先将昨夜凶手行凶的情形推想一下。如果寻得出一个合理的假定,对于凶案的动机和我们以后的进行都有助益。”
汪银林道:“我想那凶手进去的时候,死者回家一定还不多时。那时他正解了领结,铺好了被窝,预备上床,忽然看见那凶手突然进去,他——”
霍桑忽止住他说:“慢,凶手怎样进去的?这是一个要点,你说得太轻易了。”
我也换言道:“不错。前门是锁着的,里面还有一只狗,进去也不容易。”
汪银林把捏着雪茄的手停住,说:“我看见前门上的弹簧锁是一种廉价牌子,很普通。那凶手预备好了相似的钥匙,开门进去也不费事。至于那狗,据女仆说,第二次也叫过一声。大概那狗先在死者的房中听得了开门声音,奔出来叫一声,但看见开门进来的是它素来认识的人,故而就停止不叫。或是那时候死者听得了声音,特地将狗喝住,狗也就不再叫。”
霍桑皱眉道:“门上还有铁门呢。那人又怎么样弄开
的?你也听得昨夜死者回去的时候,他的舅母明明叫他将铁闩闩上的。”
汪银林缓缓地答道:“也许事有凑巧,死者进门时虽含糊答应着,实际上却没有下闩。”
霍桑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我忍耐不住,放下了纸烟,从中插口。
我说:“这未免太凑巧了。”
汪银林举起手在他的肥圆的下颌上摸一摸,反话我道:“那末,包先生,你的意见怎么样?”
我答道:“我以为凶手实在是钱芝山自己开门放进来的。”
“有什么根据?”
“从各方面观察,凶手和钱芝山一定是素来相识的。
那人决不是一个乘他不备突然进去狙击的刺客。否则死者看见陌生人进去,又在半夜人静的当儿.势必要失声惊喊。这样,楼上楼下的主仆,也决不会不听得。”
汪银林把右手指夹着雪茄,缓缓点头道:“晤,你说他们俩素来相识,我本也有同样的意见。不过你以为死者放他进去的,我却料他自己开的门。这就是我们的不同点。霍先生,你的意见怎么样?”
霍桑宁温地表示说:“据我看,你们俩所说凶手和死者彼此相识,并不是外来的陌生人,我完全赞同。不过凶手进门的方式是很困脑筋的。你们所假定的两种见解,我认为都有说不通的地方。”
汪银林拿下了雪茄,呆住了瞧他。我也不例外。因为我自以为我的见解比汪银林的合理得多,不料在霍桑眼中竟也同样认为不通。
我说:“那末你还有什么更高超的见解?”
霍桑吐了一口烟,瞧着我道:“银林兄所说自己进门,你认为太凑巧,不错。但是你自己说是死者放他进去的,也未免太含糊。你想凶手进去见他,可是预先约定的?假使不是,那人在半夜人静时去敲门,怎能保得住死者一定肯开?而且敲门时即使不会惊醒同居的主仆俩,但那只哈叭狗的敏锐的感觉,是一定瞒不掉的,怎么也没有声响?”
我想了一想,辩道:“我看他们是预先约定的。凶手敲门的时候,那狗果曾叫过一声,接着就被死者喝住,亲自出来开门。狗吠一声就给喝住,我觉得银林兄的假定很合理。”
霍桑道:“你说是约定的?我也有几种相反的看法。第一,死者寄寓在亲戚家里,平日的行动又严守秘密。那女主人不是说过只有芝山出去看同学,同学们难得来看他的吗?那末即使有人要和他约会谈判,他岂肯约在他的住所里?第二,瞧了那卸除的硬领和铺好的被窝等等,显见他已经准备睡了。你想他如果真有秘密的约会,那约会又有性命交关的严重性,他会得这样子从容吗?”
理由很充分,我一时没有反驳的话,只好努力呼吸着纸烟。汪银林也静默地消耗他的雪茄。
我顿了一顿,又说:“那末你总也有建设性的意见吧?”
霍桑把烟灰弹去了些,目光瞧着火炉,答道:“是,我也有一种假定,不过这假定的根据是我们目前所知的现状,是否确合事实,我还不敢深信。”
汪银林也鼓励地说:“不妨姑且说一说。”
霍桑道:“从现状看,凶手进去,也许是在钱芝山回家以前。他预先藏匿在钱芝山的室中,等到芝山铺床备睡,他方才出头露面。”
理解确是新的,不过太突兀。我和汪银林互相瞅了一眼,彼此都有一种不很满意的暗示。
“那末,那人又怎样进去的?”汪银林抢着问一句。
霍桑丢了残烟,答道:“我看见屋子刚在德仁里口的第一家,弄口上面就是看弄人的住所。若在上灯以后,门楼下面躲一个人,决不会惹人家注目。那人乘机掩进谢家里去,原是很可能的。假使不然,谢家的仆人,就有得贿放进去的嫌疑。我认为后一层的想法更近情。”
我仍保守静默,心中在估量这两种理解的可能性。
汪银林道:“假使你的后一层的理想是实在的,那个串通的仆人是谁?可就是那松江妈子?”
霍桑沉吟道:“我瞧那老妈子似乎还诚实。”
汪银林说:“可是这老太婆吃过死者的苦,串通的动机不一定只为钱。”
“晤,是的,也可能。不过除了这老妈子以外,不是还有一个当杂差的男仆阿四吗?”
“晤,是的,这阿四我至今还没有见过。第一次我得信到谢家的时候,阿四已经往浦东去报信了,后来我察勘了一会,直到将死尸移到验尸所去时,阿四还没有回来。方才我们再去,他又第二次奉命回浦东去了。”
霍桑点点头:“这个人是案中的一个要角。他也吃过死者的亏,最近还吃过一个耳括子,说不定还不止这一次。他又眼见过那个跟死者几乎动手的高个子的西装男子;晚上又睡在后门口,嫌疑上比较重些。所以我迟早要见他一见。”
汪银林张目道:“怎么?你是说这阿四本身有行凶嫌疑?”
霍桑皱眉道:“我不能说得这样肯定,但是至少限度,我们若要知道凶手是谁和那黑狐裘女子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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