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狐裘女》第19章


“他这样子报复,不但显得手段卑劣,也是损人不利己。”
“是。他说他被天鹏所欺骗,那不言而喻是完全捏造的。但他事后追想,觉得这一着对于他本身也不利,未免有些畏惧。他就布置第二种计划。这计划的内幕怎么样,虽然也不难推想而知,但现在芝山既然捉住了,不怕他不实供。你不如再等一会,汪银林总会有电话来报告的。”
故事到达最高潮,忽然中断了!霍桑故意卖关于?
不。他说的是实话。实供自然比推想更切近。不过我的忍耐力太脆弱,只觉得耐不住。
一阵门铃声凑趣地成遂了我的愿望。那个近乎臃肿的汪银林还冒夜赶得来!
他因着大功告成了,来报告钱芝山的口供。在三条烟雾交纠之下,汪探长说明他用过些小小的手法,迫使钱芝山照实供出来。口供的前半部和霍桑先前所说的完全相同。接着他便说到钱芝山在一月二十八日晚上从俞家出来以后的情形。
汪银林道:“他到俞家去的时候,怨恨填满了他的心胸,一心只想报复,什么都不顾了。他本准备报复成就了,一定了事,目的地是南京——一则逃避俞天鹏的控:诉,二则解除王宝球和伊的堂兄的麻烦。他起先约定一星期给宝球回音,完全是假的。因为他知道一星期后是天鹏的生辰,他发泄了怨气,悄悄地走掉了,便可以脱然无累了。我们发现的那两只整理好的皮包就是他预备逃走的行李。可是他一出俞家的门,比较清醒的脑子使他推想后果,却又不寒而栗。他觉得一定还不能了事。他明知俞天鹏在社会上有相当的地位和名望,他的侮辱的话一经证、实,法律上的处分当然逃不掉;还有宝球方面也不容易应付,除非他逃到天涯海角去,说不定有一天会落网。他急急地弃回去,在进德仁里街口的当儿,忽然绊一绊,几乎跌倒。他俯身瞧一瞧,是一个乞丐,直僵僵地横在路口,原来已经冻死了。”
我惊异到:“一个冻死的乞丐?”
霍桑向我点点头,带笑说:“是。别打岔。你姑且听下去,自然会明白。”
汪银林继续道:“芝山一触便倍出了一个一不做二不休的新计划。他看见那乞丐的身材和他仿佛,就——”
霍桑忽举一举纸烟,接嘴道:“不,那乞丐的高度至少比芝山长二时光景。”
汪银林呆一呆,睁目道:“喔,你怎样知道的?可是已经比较过?”
霍桑道:“是,我是间接比较的。那天你对我说,尸体的长度是五尺二时。但芝山的本身至多只有五尺。”他回头瞧我。“包朗,你刚才曾和他并肩立过。他的头的高度在你的什么部分?”
我答道:“我记得只在我的肩部以上,的确很短。”
霍桑点点头,又向汪银林道:“好了,你说下去。”
汪银林说:“那时候芝山就想一箭双雕,一面自己躲避,一面嫁罪于天鹏。并且他自以为计划如果成就,他还有和秀棠圆满的希望。他进门以后,俏俏地把那乞丐的尸体抱到里面,先用水替尸身洗了一个浴,又给他修个面,剪剪发,然后就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替他穿上。那尸体的面貌当然不相像。芝山伯人家辨认出来,特地将一个石鼓蹬抱到里面,把那丐儿的‘面目完全击碎。可是那乞丐早已死了,当然没有血液流出来。他就——”
我放了纸烟,失声道:“唉!那只哈叭狗的疑问有下落了!”
我听了芝山替死丐洗浴的话,已领悟到松江妈子听得的放水声音,尸室窗外的冰块,和尸室中面盆里的结冰的水脚都有了正确的解释,因为霍桑起初的洗血手的假定还是错误的。从修面剪发上,我又佩服芝山的心细如发,同时又结束了霍桑在地板上捡得的短发的疑点。这时我又听得银林说起死丐身上没有血,我自然联想到了那只哈叭狗。
霍桑也搀言道:“是的,尸骸上没有血,当然不像样,他就借狗血来代替。不过这小狗实在困过我的脑筋。”
汪银林点点头:“正是。我们起初费尽脑力,想不出那哈叭狗怎样失踪,谁知是他自己杀死的。当他杀狗时,那狗也许叫号过一声,可知那松江妈子第二次听得的狗声,实际上也没有听错。”
霍桑问道:“那只死狗,他藏到哪里去了?你问过没有?”
汪银林道:“问过的,据他说他后来连同死丐的破衣,洗抹的毛巾,一起带到外面,丢在马路旁的阴沟里。但他在没有出门以前,先把抽屉中的信扎照片捡出来,又仔细布置了一下,装做在将睡时遇害的样于;接着他换上了女子的衣裳,披了那条狐狸围巾,以便掩蔽一部分的脸;又收拾些细软,打了一个包裹,悄悄地走出来。因为他演过新剧,早装备好几套扮旦角的行头。他认为逃走时装扮女子比较方便些。真刁滑,这一来果真迷乱了我们的眼!所以他穿的那套衣服和假发本是他做戏时的行头。”
我又插口说:“怪不得他的没有带出的皮包中还有一条女子的裙。”
霍桑咕噜说:“唉,真狡猾!”他嘻一嘻,“不过那条围巾并不是他演戏时的行头,是一种壁还的礼物。银林兄,他没有告诉你吗?”
银林皱皱眉,说:“不,他也说明的。因为这捞什子曾曾迷乱过我的眼睛,我曾特地问过。”
霍桑点点头:“好,诸说下去。”
“他为着完成他的阴谋,只能将金表和皮包等物暂时放弃。他出门时还只十一点三刻光景。他让电灯亮着,又将前门虚掩。他走出够仁里时,的确看见一个警士——就是桑绶丹——恰在弄口走过。他避过了警士,丢掉了死狗破衣,随即往法治路的一个名叫利远的小钱房里去过夜。第二天早晨,他就写了一封匿名信,寄到谢家,预备陷害俞天鹏。那信就是我们后来接到的。他匿伏了三天,看见今天报纸上说凶案已破,侦探们果然把俞天鹏当做真凶;他,又看见王宝球也有通同的嫌疑,更是暗暗得意。新闻上又说秀棠不日要回常州去。他的色心不死,便打发一个客钱,伙友悄悄地往俞家去打听,秀棠究竟几时动身。据那看门老毛回答,秀棠当夜就要动身。于是他算准时刻,赶列车站,预备跟上了火车,再和秀棠相见,不料就落在霍先生的圈套中。”
汪银林的叙述告一个段落。它刺破了好几个我先前索解币开的疑团。事实的经过实在太幻复,太曲折,在揭露以前,我承认我万万看不透。大家静一静。霍桑立起来开一扇窗,原因是两支纸烟一支雪茄连续地烧吸着,室中的烟雾太稠密了,简直有些窒息。一阵冷风冲进来,又卷出去,把空气滤得清洁了些。我的呼吸感到舒爽些,其实这不单是物理的原因,一部分是属于心理的。
我问道:“霍桑;这案中的疑团现在都有了归结了,可是你在什么时候才瞧破他的诡计的?”
霜桑皱眉道:“这一着提起了真难受!我们被困在迷阵中,险些儿回不出来!不过追究主因,这错误应得由银林兄负责。”
汪银林的身子檄微一展,肥圆的脸儿也顿时涨红。
“晤?霍先生,什么错误?”
霍桑含笑道:“银林兄,你别生气。当案子发生以后,你既然觉得独个儿办不了,就应很早一些通知我们。可是这一次你偏偏违反了向例,直到检察官到了那里,医官把死尸移到了验尸所去以后,才来叫我。所以第一着错,就在我们没有瞧见尸首。那天又恰逢星期日,验尸所例不办公,也是铸成大错的一个因素。以后几乎满盘都错,都是从这第一着错棋上发生出来的!”
汪银林搓着他的雪茄尾,嗫嚅着道:“晤,这果真是我的不是。不过我——我起初还不知轻重,以为这是一件寻常的谋杀案,我自己也许解决得下,故而踌躇了一下,不敢来惊动二位。那夏医官本来说过尸体的血迹有些异常,所以吩咐将尸体移到验尸所去仔细地检验。但是我万万想不到会是一出假戏!”
霍桑不再多辩,但点了点头,继续说:“我们因着没有瞧见尸首,以为死的果真是钱芝山,故而初步的侦查,便完全依据着虚伪的目标,从暗中摸索。唉,我委实不能宽恕我自己!”
他停一停,鼻粱上的线纹加深些,嘴里在叹气。我静默着,瞧瞧汪银林。他呆着火炉,沉了脸动也不动。
霍桑继续说:“试想我们起先所争论的凶手入门时的情形,第二次的狗叫只叫一声,狗的失踪,屋中人没有一个听得任何争斗的声响,还有把石蹬当做凶器等,在情都觉得不合常态。论理,我早就应得回头了。可是事有凑巧,我们在尸室中发现了一把裁纸刀和一双女子的足印;谢夫人又告诉我一个披狐裘的女子跟一个西装的高个子男子去办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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