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惶惶地惶惶 作者:周德东》第14章


他不相信她进去就不出来了。 
他就靠在墙上等,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夜很静,四周很暗,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女厕所里没有任何动静。 
他没有动摇,坚定不移地等下去。 
过了好久好久好久,李灯怀疑是黎明了,楼道的另一端突然又走过一个人,李灯猛地转过头去:又是个女人! 
她慢吞吞地一步步走过来。 
李灯一动不敢动,屏住呼吸等待她走近。 
她终于走到李灯的身前,突然尖叫一声。 
李灯差点瘫倒。 
那女人后退一步,颤颤地问:"谁?" 
李灯也颤颤地说:"我,住店的。" 
那女人没有放松警惕:"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女朋友出来解手,很长时间没回来,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她在不在里面。" 
那个人半信半疑地走过去了。 
她进了女卫生间,半天才出来,口气更加怀疑:"里面根本没有人!" 
李灯彻底糊涂了。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不可能啊。 
14、双胞胎 
李灯还是坚信自己的眼睛。 
现在,他肯定这一切都是姜春红在报复自己。 
从某个角度讲,是他,害了她一生。 
可是,一个植物人,怎么能够半夜三更四处游荡,而且来无影去无踪呢? 
李灯猜测有三: 
一、姜春红曾经是植物人,后来她奇迹般地苏醒了。但是,她没有让大家知道,依然伪装成植物人。 
二、她根本就不是植物人。她在撒谎,那个自称是她母亲的中年女人是她同伙。 
三、她真的变成了植物人,她的灵魂真的出窍了,那不幸的阴魂飘飘忽忽,一直纠缠他…… 
这天,他在招待所里,铺开稿纸,像创作一样给姜春红写信。 
他写了整整一万余字,洋洋万言都是在忏悔。 
他的信所有的人看了都会感动的。 
他不虚伪,他写这些文字的时候,自己也掉了泪。 
最后,他表示:假如,你想害我的话,我毫无怨言。假如你想让我终生侍奉你,我也决不推委。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不希望你躲在暗处,请你站出来,咱俩谈一谈。 
他带着这封信来到姜春红家,又是那个冷漠的女人给他开了门。 
李灯说:"我要走了,想最后来看看她。" 
那女人明显对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有点厌烦了,但是她还是让他进去了。 
他又站在了姜春红的床前,她仍然安静地躺在那里。 
在幽暗的光线中,他看着她雕塑一般的面庞,更感到一种强烈的恐怖。 
他把那封信轻轻放在她的枕头旁,然后,转身离开。 
他感觉那紧闭的眼皮后有两只眼珠在看着他。那眼珠已经不再喷火,而是像喷过火的火山,只剩下两个冷漠的黑洞,寒气逼人。 
当天,李灯就回到了j市。 
他的工作状态很不好,总是心不在焉。而且,因为他总是请假,耽误了工作,领导点名批评了他两次。 
大家都发现他最近好像中了邪,神态古怪,脸色灰白。 
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自己的遭遇,他开始夹紧尾巴做人做事。 
每次他路过公共电话时,心情总是无比紧张,可是,公共电话没有再响。 
李灯觉得,是他的忏悔起作用了。 
有一天,记者部主任找李灯到办公室。 
他对李灯说,最近有个演艺圈名人躲在外地写书,任何人都不知道,他让李灯去挖这个新闻。 
李灯对这种事不像很多人那样反感,但是他也不是很感兴趣。不过,这是他的职业,他没有理由推脱。 
他问:"在哪?" 
"杨树县。" 
李灯的心猛跳了一下,又是杨树县! 
"好吧。"他爽快地接受了任务。 
当天,李灯就出发了。 
尽管那恐怖电话已经消失了,但是,姜春红还是一个未解的谜。 
别说姜春红家那幽暗的房子让他害怕,就是靠近杨树县他都很恐惧。 
别说接近姜春红植物一般的身体让他惊怵,就是一想起她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他都全身发冷。 
他来到杨树县,住进了一家宾馆。 
总算不用到房间外上厕所了。 
其实,他们的差旅费不高,他自己还要贴一些。 
他住进这家宾馆的另一个理由是,那个名人也住在这里。 
他很快找到了那个名人。 
那名人不但接受了采访,他还吐露,他想寻找一家报纸谈书出版后的连载事宜。 
而李灯供职的报纸是新闻性报纸,从不登任何文艺作品,就没有深谈…… 
顺利完成了任务,李灯的心情很好。 
漫漫长夜,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很无聊,提供特殊服务的电话几乎不断,他就想,出去看一场电影吧。 
他买票走进一家电影院,发现里面的人稀稀拉拉,只有十来个,还都是成双成对的,都藏在最后面的包厢里,只露出头发。 
众所周知,他们不是来看电影的,而是买个谈情说爱的环境。 
李灯在一大片空椅子里选了一个中间位置坐下来。 
灯灭了,全场漆黑,开演的铃声骤然响起,像防空警报一样。 
李灯想,全中国的电影院都是这种铃声,应该改进的,为什么不能用某种优美的音乐呢?为什么不能让观众以一种很好的心情进入电影呢? 
中国人总是对自己缺乏细节的关怀。 
黑暗中突然出现一张病床,病床上躺着的好像是一个植物人,那植物人的眼睛缓缓睁开,里面竟然没有眼珠!…… 
今天上映的原来是一部恐怖电影,外国的。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搭在李灯的肩上。 
李灯哆嗦了一下,猛地朝前一倾身子,把那手甩开:"谁!" 
他清楚地记得,开演时,身前身后都没有人。怎么突然冒出一只手呢? 
"是我。"一个女人轻轻地说。 
李灯回过头去,一张脸差点贴在他的脸上。 
"我是姜春红啊!"她的手仍然在李灯的肩上。 
"你……"李灯傻了。 
银幕的光反射在她的脸上,极其苍白。真的是姜春红! 
"我怎么了?"她诧异地问。 
"你……是怎么知道我坐在这儿的?"李灯恐惧至极。 
"我在外面就看见了你,觉得你好像是李灯,就跟进来……" 
"你好了?" 
"什么好了?" 
"你不是……摔伤了吗?" 
"嗨,那是我妹妹,双胞胎妹妹,她叫姜秋红。" 
"可是,你妈妈说……" 
她这时才把手收回去,有点黯然神伤地说:"我妈妈侍奉她几年了,累坏了,再加上当时我妹妹摔坏时对我妈打击很大,神经有点不正常了,总把我和妹妹弄混。一次,我回家一进家门,妈妈就惊喜地说——秋红,你苏醒了!还有一次,我看见她坐在妹妹的床前哭,嘴里叨咕着——春红啊,你怎么也变成了植物人呢!" 
李灯想,难道真是这样? 
可是,十几年过去了,姜春红竟然这样轻易就把自己认出来了,这多少有点戏剧化。 
她又说:"好像我们前些日子见过一面。" 
"在招待所?" 
"对呀。我一个朋友从外地来,住在那里,我去跟他聊天了。我在楼道里看见像你,但是毕竟分开时间太长了,当时又黑,没敢认。" 
"可是……"李灯鼓了鼓勇气问:"为什么你进去就不见了呢?" 
她突然不说话了,直直地看李灯。 
李灯觉得自己捅到了对方的要害处,也许她要原形毕露了! 
他的心猛烈地跳起来。 
"说起来话长了。"她叹口气:"那个朋友和我的关系一直都不错,可是那天他喝多了,死活不让我走,还强行要跟我……我借口去卫生间,跳窗跑回了家。" 
"噢,是这样。"李灯嘴上这样说,心中毫不信任。 
"你现在干什么?" 
"当记者。" 
"是吗?"她很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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