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殇·倾天》第9章


水中的萧史慢慢地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小刀,刺向自己的眉心。明知道徒劳无功,他还是忍不住想割去这个禁锢住自己魂魄的封印。只有脱离这个蜡制的软弱的躯体,他才可以活得不像四处躲避阳光和火源的鼹鼠,才可以不在夜晚的时候避开蜡烛的光亮,独自躲进黑寂的冰窖。
一下,两下……血从水中游蛇一般扩散开来,可是挣扎的魂魄还是冲不开天帝法力的禁制。
“萧史,你看得见我吗?”
“萧史,你也来啊……”
“萧史……”
弄玉的声音,依然穿透层层云雾,清晰地钻进来。如同一枝枝利箭,刺穿萧史一贯坚硬的面具,扎进他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哗啦一声,萧史湿淋淋地钻出了醴泉。他一把拽出盘踞在泉眼里的冰龙,强行掰直它的躯干,在它的脑袋上拍了一下:“你怎么还不回从极渊,躲在这里偷看什么?”
两粒水珠从冰龙的眼眶中滴下来。
第六章 圈套
“王孙,公主玩得很高兴……”
“王孙,公主的箫吹得也很好……”
“王孙……拜托不要再摧残我的椎钟了……”
“有话就直说。”萧史又重重地在椎钟上敲下一记,寒气森然地道。此刻,他身边已堆满了各种弄坏的乐器,断弦裂板,仿佛控诉着自己的无辜命运。
“你这个人就喜欢破坏……”夏开蓦地见到萧史刀痕宛然的眉心,不忍再说下去,转开了话题,“西帝那里还缺一个司箫的女仙,你说可不可以让弄玉公主……”他偷眼打量着萧史,吞吞吐吐。
“我又不是她什么人,干嘛问我?”萧史轻描淡写地说。
“我知道,可问一问总好些。”夏开递了一枝排箫到萧史手上,“你要是心里还难受,就砸吧。”
“我有什么好难受的?”萧史掩饰地反驳着,一手接过排箫,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夏开,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眼睛道:“我看是你自己想娶弄玉吧。”
夏开雪白的面颊刹那间变得通红:“别胡说。我这种没趣的人,哪里配得上她?”
“看看,招了不是?”萧史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乐痴夏开终于动心了,看来我徒弟真是有本事啊,哈哈……”
夏开静静地看着萧史,忽然对他毫无来由的大笑心生悱恻:“王孙,不要笑了……我是喜欢公主,但……我不想和你争。”
“谁跟你争了?”萧史啪地捏碎了手中排箫上的一枝竹管,急切地分辩道,“我哪有心思跟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纠缠?”
“是,弄玉公主是很天真,但这种天真不正是神界里寻求不到的吗?”夏开真挚地看着萧史,“王孙,虽然我和公主相处不久,但我相信她绝对不存在任何害你的念头,你就不要怀疑她了。”
“即使她不是有意,可她已成为了天帝手中的棋子。”神镜中那枝沾满血迹的洞箫又浮现在萧史面前,让他忍不住微微哆嗦了一下,“夏开,如果你经历过我绵延了这么多年的恐惧,你也会无法避免地对周围所有人产生怀疑。我知道天帝们仍然能够觉察到我内心的怨愤,他们最终不会放任我如此自由,我根本无法预测自己的未来会遭受怎样的厄运。我现在多怀疑一些,就多保护自己一分,这种状态,跟草原上躲避恶狼的狡兔是一样的……”
“王孙,这么多年,你心中的怨愤还是无法平息吗?”夏开鼓了十二分的勇气,终于把一直盘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可听起来还是怯生生的,“你父亲当年确实……天地自有规则……”
“我知道他疯了,”萧史忽然仰天一笑,眼光直望进九重天上的宫阙,“他居然异想天开地去‘死谏’!可我,没有他那样心忧天下的愚忠,我只是希望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个世上,至少不会有人逼迫我去残害自己的至亲,至少我不会畏惧火源和阳光!可正因为不能奉献完全的驯服,天帝们才对我的存在耿耿于怀,让我在睡梦中都会为自己又平安过了一天而庆幸。也许你会笑话我的恐惧是无端的臆想,可既然我已无法摆脱这如影随形的恐惧,我只好想办法破坏掉造成这种恐惧的根源,总有一天,我要神界的宫殿都化为齑粉!”
“王孙,王孙!”夏开情急之下想要掩住萧史的嘴,“这些话可不是乱说的!”
“其实我不应该害怕,不是么?”萧史冷笑着凝望进虚空,“如果一个人已经再没有什么可失去,他还有什么可恐惧的呢?”
“可是,你现在还有弄玉公主……”夏开望着这个周身都散发着桀骜气息的青年,忍不住提醒道,“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她对你的真心,不要因为你自己的怀疑而亲手将这份最后的珍宝毁灭。”
“但愿吧。”萧史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站起来召唤着冰龙,“夏开,我会记得你的话的,我也希望自己的怀疑不过是个错误。你看,我现在不就是赶回去教那个小丫头吹箫吗?”
冰龙径直飞向了咸阳城西的凤台,还在半空,萧史就看见弄玉兴冲冲地从屋里跑上了承露台,高兴地仰起脸等他落下。她今天换了一件全新的衣服,非绸非麻,连随侍的锦明夫人,也穿着同样的质地。
虽然奇怪一向喜欢在枫林学箫的公主今天例外地约在凤台,萧史却并没有多余的话。遣去冰龙,萧史进屋坐下,取过一枝箫便道:“开始吧。”
“嗯。”弄玉忽然一下子有些忸怩,手指有些颤抖地抚摸着手里的神箫,低着头似笑非笑。
“公主如果不舒服,我就先告辞了。”萧史的声音是一如既往地淡然,却破天荒地让弄玉听出了些微的关心。
“哦,没有。”弄玉倏地抬起头笑道,“我只是……”
萧史垂下眼,没有听她说下去,只是伸手按住箫孔,用箫声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我心非石,不可转也;我心非席,不可卷也……
弄玉眼前一亮,原本微微泛红的面颊此刻更加闪动出醉人的光彩。那是她在此生最后一个梦中听过的熟悉旋律,后来,只为了这几句誓言般的曲调,她押上了毕生的梦想。可是这一切,面前这个人却不知是否明白。
“萧史,昨天父王问我了,是要嫁给你,还是夏开。”弄玉终于把憋了许久的话说出来,声音却细若蚊鸣。以往他和她就像站在悬崖上,她不动,他也不动,然而她进一步,他就会相应地退去。如今已退到了崖边,终于要逼着他问一问了。
“哦。”萧史停下,翻开了一卷曲谱。虽不抬头,声音却别样地温和起来,听在弄玉耳中,倒像一望无际的北维冰原都春意融融地冒出了青草:“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自然答应你。”弄玉紧张起来,手指颤抖地卷着垂下的帏幕。
“真是好孩子。”萧史像哄小女孩一样笑着,“那么就答应我,同意嫁给夏开。”
“你说什么?”弄玉顶了一头雾水,茫然地大睁着眼,把暗藏了许久的秘密脱口道出,“从一开始姑婆婆就说,你会喜欢我的!”
“你听我说完——”萧史认真地道,“你假装同意嫁给他,跟他回到昆仑山去,然后帮我偷一样东西——避火珠。”萧史笑着看她,“有了避火珠,我就可以自由自在地跟你在一起了。”
“萧史……”弄玉呆呆地问道,“可夏开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可是他太胆怯,不肯帮我。”萧史有些颓然地解释着,“我花这么多时间教你吹箫,就是想凭这一点打动那个乐痴夏开,让你能混进昆仑山。”
神箫从弄玉手中滑落下去,撞击到铜铸的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打碎了她最后坚守的残梦。秦国的小公主苦笑了一下:“原来你也只是在利用我。”
“一开始或许是吧。”萧史的神情已然有些热切,“可现在不是了!弄玉,你答应帮我,好吗?”
“现在不是了!萧史,这是真的吗?”意外的惊喜平复了弄玉所有的不满,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女孩拼命地点着头,“只要能和你自由自在地在一起,我什么都答应你。”
“那好,我现在就去找夏开来提亲。”萧史站起来,“等事成之后,我就带你远走高飞。”
“好啊。”弄玉满面喜色地回答,看着萧史举步往门外走去,却蓦地想起了什么,大声唤道。“萧史,你等等!”
“嗯?”萧史奇怪地回头,却立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扑面而来,带着炙人肺腑的窒息。萧史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伸手一摸墙壁,忽然厉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你上来以后,就有人堵住了醴泉,点燃了凤台下的火堆。”不等弄玉答话,锦明夫人已从隔壁走进来说道。
“为什么?”铜铸的屋宇中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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