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晴川-吼天录》吼天录-第12章


有个蒙面汉子寻到了我,说有位故人等我,便带我来到了此处。” 
吕方知道必是那玉帮主遣人寻来的他,心内对这神武帮更多了几分好奇,游目四顾,却已不见了神武帮那群豪客的踪影。墨无极缓缓收回按在他腹上的手掌,道:“吕兄,你怎地昏倒在此地?” 
“好像是中了毒。”吕方挣扎起身,兀自觉得头脑昏沉,苦笑道,“墨兄见多识广,帮我断断……到底是谁给我下的毒?”便将自己遇险后入虞晟府上将养,分别后直奔登闻鼓楼的情形说了。 
“这事再明白不过,”墨无极目光闪烁,沉声道,“给你下毒的人必是都察院虞晟!他给你壮行的酒中放了慢性毒药。”吕方身子微震,道:“他为何要给我下毒?” 
墨无极寻思片刻,才沉吟道:“其一,你受他所托前去击鼓,只怕事后会扯出他来,他毒死了你,是为了灭口。其二,他似乎早料到你会落在锦衣卫手中,毒死了你,也是给那锦衣卫的首领钱彬栽赃。无论如何,你只要击了登闻鼓,声闻九重,皇帝也该知道了,你老弟的身份便大是不同,这样一个人物不明不白地死在锦衣卫手上,皇帝过问起来,那便是钱彬的一通麻烦了。” 
吕方料得他所言不差,心中对虞晟的鄙夷倒大于愤恨,只觉这官府中的虞诈阴暗实是远出自己所料,郁郁地叹口气:“墨兄怎地赶来京师了,清钰已安然到了忘忧山庄了?”墨无极神色一暗,低叹道:“惭愧,清钰被西门钧派人劫走了……我赶来京师,便为了她。” 
吕方身子一颤,头脑立时清醒过来,忙惊问缘由。墨无极沉声道:“咱们分别之后,我护送小姐到了忘忧山庄,将她交给了陈阁老,这一路倒也甚是顺当。不料我出了忘忧山庄的那天,忽在客栈中接到陈阁老派人送来的急信。原来几个锦衣卫的狗贼想必探知了我护送小姐的意图,虽然不敢明着跟踪,却待我离开忘忧山庄后,便进庄将小姐劫走了……” 
“锦衣卫还向陈阁老留下了西门钧的话,让你我都须向钱彬那厮低头。”墨无极的声音有些萧瑟,“钱彬想必跟你说过他要立威吧,这立威,便是让你去他府上负荆请罪!” 
“清钰被抓了……钱彬立威……负荆请罪……”吕方只觉得心中空荡荡地难受,强抑了片刻,忍不住沉沉地一声长叹,“我原本信这世上有个天理,有个王法,但这时才知天理和王法,到了咱小民头上……竟是如此虚软无力,什么也抵挡不了!”想到杨知府在夜色中灼灼如火的眸子,吕方的心就阵阵发紧,他拼力压抑着声音,但这低低哽咽更显痛切。 
“我一路赶来京师,适才已寻到了西门钧,本来好言相求,让他放人,他却言语傲慢,执意不肯。”墨无极双眉紧锁,忽地长叹一声,“吕兄,自古民斗不过官,不成……你就服软了吧,况且清钰眼下落在了他们手中……”吕方静默片刻,摇头道:“此时已没有退路了。我吕方和杨知府状告钱彬,天下皆知,便是我此刻服了软,钱彬也不会真的放过我们,依着锦衣卫的狠辣手段,风浪平息后必会将我和清钰斩草除根,非如此,不足以显其威风。” 
此时他心神渐渐凝定清晰,刚硬的性子又显现出来,沉声道:“钱彬当这天下人都是任他宰割的羔羊,嘿嘿,再温顺的羔羊,逼急了也必有个性子!墨兄,为了救清钰,不如你我兵分两路。”墨无极平生痴好武学,却非机变世故之人,闻言忙道:“吕兄有何妙策?” 
吕方苦笑道:“我这笨人哪里想得出什么妙策。我只是觉得,此时你我退寸,则钱彬必会进尺!咱们越是进逼,钱彬越会心生忌惮,清钰反越是安稳。不如我去搅乱形势,让钱彬的心思全放在我身上,墨兄身在暗处,正好乘乱救出清钰。”墨无极蹙眉道:“吕兄说的搅乱这形势,莫非还是去……” 
“不错,还是去击登闻鼓!”吕方缓缓站起身来,“今日给那小吏拦住,这登闻鼓竟是半途而废。”拖着伤腿,慢慢地向外行去。墨无极叫道:“吕兄,你难道还不明白,虞晟让你去击鼓,只是将你当作一枚棋子。你这棋子一旦击了鼓,那便必死无疑,便是锦衣卫不杀你,虞晟也要杀你灭口。” 
吕方一震,顿住步子,低叹道:“虞晟确是拿我做了一枚必死的棋子,但他说得也不错,若要扳倒钱彬,只有去击登闻鼓,将钱彬勾结宁王之事大白天下。登闻鼓一击,钱彬说不定会方寸大乱,墨兄才有可乘之机。为了清钰,我也要去击鼓告状!” 
墨无极意有所动,却终是摇头道:“清钰被抓,全因墨某疏忽。相救清钰,还是着落在墨某的身上。”眼见吕方默然不语地又向前行,忍不住怒道,“吕方,明知是条死路,你还偏要去送死,这不是傻子么?” 
吕方扭回头向他笑道:“墨兄,眼下钱党自忖胜券在握,全不将咱们放在眼内,正给了我一线之机。此时他们定然料不到我还会去而复返,再赶去击鼓!嘿嘿,钱彬作威作福多年了,天下百姓士大夫都已忍得惯了,忍得顺了,我偏要吼上一吼,告诉世人,再不该忍下去了!你说得是,我就是个傻子,但这普天下都是精明伶俐之辈,吕某便甘愿做个傻子吧!” 
墨无极一愣,瞬间竟觉被他那凛凛的目光拿住了,这情形倒颇似当日被吕方身上的大勇之气撼动了相仿。吕方却仰起头,苍苍凉凉地冷笑一声:“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他钱彬可以杀了我,剐了我,但他灭得了我的形躯,却灭不了我这匹夫之志!” 
“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墨无极喃喃低语,一抬头,只见吕方萧瑟的背影正投入浓浓的夜色中,蓦觉一阵肺腑发热,大叫道:“好,吕兄,我送你前去!” 
赶回京师,天已经蒙蒙亮了。墨无极挟着他,悄没声息地掠过城墙,直奔到长安右门前。 
“吕兄,”墨无极盯着前面登闻鼓楼那若有若无的灯光,低声道,“我替你去引开那几个小吏,剩下的事,便全看你的了。”吕方沉声道:“墨兄,无论如何,你定要救出小妹!”墨无极缓缓点了点头。淡淡的晨曦中,两人对望一眼,肺腑都是一热。 
墨无极的身子蓦地腾起,直向那鼓楼扑去。片刻后,楼内便响起一阵混乱,几个小吏被一道黑影引了出来。一群人骂骂咧咧,追逐着那黑影向东而去。吕方睁大满布血丝的双眸,瞧见墨无极的身影终于如一缕青烟般消逝在暗影中,不由长吸了一口气,飞步向鼓楼奔去。 
那鼓楼像一只怪兽,正张着黑黝黝的大口等着他。几步疾奔,让吕方腿上的杖伤箭创又撕痛起来。“死也要奔进那鼓楼!”墨无极已走,他吕方将独自面对钱彬,操纵朝政、无所不能的钱彬,而他吕方,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一切的希望只在那能震动九重的登闻鼓。吕方双眸喷火,赌气似的加快了脚步。追墨无极的几个小吏已有人看到了吕方的影子,忙大呼小叫地奔了回来。 
楼内漆黑冷寂,只闻双脚飞踏在楼梯上的咚咚声,恰似战鼓急鸣。吕方只觉胸中豪气升腾:“拼了吧,我只是一枚必死的棋子!为天下人登楼一吼,虽死何憾!”拔步向上,腿脚竟出奇地轻快。 
楼上已现出一缕淡淡的晨晖,那鼓大得惊人,几乎八尺见圆,一眼打见,几乎让吕方以为是孙结巴老汉磨坊内的磨盘。他一把抄起满是灰尘的鼓槌,重重击下。他使的气力极大,咚咚轰鸣的鼓声震得自己耳膜作响。 
“我只是一枚必死的棋子!可我这枚必死的棋子偏要惊破这黑漆漆的天地!”他一槌一槌地狠狠槌下,竟似要把满腔的激愤和憋闷都倾泻在鼓槌上。鼓声隆隆震响,在寂静的黎明中远远传出。 
几个小吏才追上楼梯,便听得鼓声大作,吓得腿全软了。登闻鼓如此轰鸣,紫禁城内的人必听得清清楚楚,这个时辰,惊动了圣驾谁敢担待?
小吏们气喘吁吁地奔上楼,看清了吕方那铁一般的脸孔,不由怒叫起来:“你……又是你这疯子!” 
熬到了午后,吕方终于被推入了大理寺的大堂。 
那大堂正中一字儿排开了四条桌案,三法司的三位首脑肃然端坐,给吕方下了毒酒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虞晟也赫然在列。跟吕方四目相对,虞晟那张干瘦的脸微微一颤,随即又变得波澜不惊。 
在被羁押了半日后,竟等来了大理寺三堂会审,吕方也料不到,会有这么隆重。大堂中间还端坐着一位太监,正是来自东厂的大太监。大明东厂太监的势力一直雄厚,只是在本朝刘瑾之乱后,因正德皇帝喜欢玩乐,钱彬受宠,锦衣卫的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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