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笑嫣然.爱如指间砂》第4章


他们像等待一个神圣而巨大的庆典,等待着中秋的到来。中秋,祭天仪式开始之前,皇帝会在镇国寺焚香斋戒三日,而这三日,便是他们下手最好的机会。
落微知道,此行比她乔装刺杀曲国太子更为凶险。不成功,便成仁。
那一夜满天都是晶亮的星,落微却不觉得美。已经很长的时间,她心里空荡荡的,有一个解不开的结,和莫名的惆怅。
纵使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中秋节的行刺,他们还是败了。
或者说,他们以为自己胜利了,看几把刀剑将一个人变成刺猬,他们以为,穿着龙袍的就必定是皇上。然而当他们逃出镇国寺,在北门,黑压压的军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才意识到,中了对方的计。那个穿着龙袍的替死鬼,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侍卫。
曲国皇帝因此看出了乌夜国的狼子野心,知道战事已然刻不容缓。于是派足了兵力,由最骁勇的将军率领着,一路攻打过去,就此统一了大漠。
这些,都是后话。
当日,落微拼死杀出重围,负伤累累,逃出京城已然奄奄一息。意识迷糊中,她想到曾经也是这样,她遇见白衣的少年,他抱她上马,安置她在温暖的帐篷里。
原来,一眼就定了永远。
红|袖|言|情|小|说
南郡国。京城。有官员在府邸遇刺,凶手留下血书,扬言要取皇帝首级。
突然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这男子,看模样不过三十出头,眉目刚毅且面庞白净,惟一可显露沧桑的,除了他手中那支掉色的笔,便是他从容的眼神里,那几许朦胧寡淡了。
但他偏偏就是百晓生。传说中谜一样的人物,对江湖事,无所不知,一笔一笔,例无虚假。
最想杀他的人,是恶人,和伪善者。最想找他的人,是捕快,和求解疑惑的人。百晓生都知道。
不知道的,是这潋滟的湖光推来一名女子,丛以姗。他问她如何能找到自己的隐居之所,她笑容灿烂,且问且感叹:“你这样的年纪,如何能与我师父有了交情。”
“你师父?”
“李御廷。”
“哦,原来是他。”
这世上倘若还有一人能描画出百晓生的模样,非李御廷莫属。那也是百晓生惟一的朋友。他于是转过脸去,问:“你师父为何让你来找我?”
以姗格格地笑开了脸上两朵漩涡:“你怎么老是对我发问,你不是百晓生么?”
“如果是这样的问题,你不该来找我,半仙或神算也许更适合。”他面有愠色,不怒自威。
以姗也不敢再贫嘴,敛了笑,说:“御廷门要查一个人。”
“谁?”
“断风影。”
“一个人头,万两黄金,第一杀手,断风影。他,不是死了么?”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以姗有些不满,接茬道,“如果死了,怎么还有白莲花和鱼肠剑?”
白莲花是一片蜡雕,胡桃那么大,很轻薄,摆在死者的唇上,像是吻着它一样。断风影在或者不在,这十年,都没有人敢学他这样挑衅的手法。至于鱼肠剑,伤口细而深入,有如锯齿般的褶皱痕迹,一剑穿心,足可致命。
这些,非断风影莫属。
“一个据传已死去十年的人,如何能够在本月的初三,在京城,杀掉一名四品的官员?”以姗见百晓生闭口不答,继续追问道,“他真的已经死了?你见过他的坟冢么?”
“没有。”百晓生缓缓地道。
“那么,是谁说他死了?”
“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是谁?”
“你竟然不知道?”
“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因为她是南郡国的第一美人。薛如珩。”百晓生凝神盯着那一片湖水,好像已经看见了美人的脸。
以姗睥睨他,有点刻意要显示自己的不屑和骄傲。她有很精致的五官,轮廓分明,莹亮的湖水似有还无地映衬着,美得就像一朵白莲花:“薛如珩。她还活着么?”
百晓生说:“在亦贤山庄。她如今,是庄主左亦贤的妻子。”

亦贤山庄不远,在离京师六百里的邬城。
以姗对门口的守卫说,要见庄主夫人,他们很容易就放她进去了。山庄的礼贤正义,看来也是名不虚传。
薛如珩正在后院的凉亭作画,婢女看见以姗,轻轻说了句,客人到了,她便起身相迎。
那是第一次,以姗为了自己一个骄傲的表情后悔。只因薛如珩之美,是不能挑剔,不能形容的。连说话的声音也柔若无骨,软软地直跌进人的心窝去。以姗不自觉微低了头,她说:“我是来向夫人求证,关于断风影的事。”
薛如珩的笑立刻僵在脸上:“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求证,我夫君不高兴听我说起此人。”
以姗惑然,却碍于薛如珩的逐客姿态,没能再问下去。她在邬城住了两天,捎了飞鸽传书回御廷门,正琢磨下一步该如何走,白色的信鸽飞回来,告诉她,皇上遇刺。同时,全国上下张贴皇榜,帝薨逝,臣民斋戒三月,陵王符胤,随后继任皇位。
日夜兼程,但还是没有来得及,在刺客下手之前,查出其真正的身份。以姗心里难过,恹恹地回到京城,师父李御廷没有责怪,反倒安慰:“先皇驾崩,新帝登基,御廷门始终都是南郡第一大门派,继续为朝廷效力就是。”
以姗心有不甘,问师父:“刺客可有漏下什么线索?”李御廷摇头。
“始终都是断风影嫌疑最大,只可惜,我查不到他的下落。”以姗喃喃地思忖道,“百晓生话里话外,似乎不能确定他的生死。而薛如珩,她的反应又如此奇怪……”华丽喧闹的大街,以姗的脑子里,尽是这两人清晰的模样。
小贩挑着担子,撞到她,她退到街沿,忽然看见百晓生。数天前与她在清虚湖畔对话的百晓生。此时,正在小酒馆里斟酌一壶上等的百花酿。
他来京城干什么?莫不是想连皇帝遇刺的详情也记录在他的江湖册里?以姗想着,走过去。还在三丈以外,百晓生发现了她,搁下一锭碎银,起身走出了酒馆,转一个街角,倏地没了踪影。
以姗只道百晓生故意避开她,不服气,仍然沿着长街一路追下去。没看到百晓生,渐渐觉得意兴索然。她便放慢了步子,百无聊赖地走出城去。
风景很好。绿暗红疏。走到半山一座清凉的瀑布下面,以姗想起自己小时候的趣事,有一回她犯了错,师父要责罚,她拔腿便跑。有几个刚入门的弟子,想讨好师父,一路都追着她不放。到了瀑布这里,她不得已一头扎进了深水潭,才想起自己不会游泳,后来还是众人七手八脚拖她上岸,呛了一肚子的水。
这个时候有几名樵夫从山上下来,挑着柴,路又窄,以姗退让。哪晓得那一块看似结实的泥土,人一踩上去就散了架。
“啊——”尾音还在舌尖上绕着,以姗只觉得一道白光闪过,突然有人拦腰抱住了她。竟是百晓生。
以姗的惊慌倏而转成了羞愤:“你这人真不要脸。快放开我。”说着,右手抽出来,一拳打在百晓生的胸口。百晓生本能地想避开,往后退一步,手上的力气却松懈了。以姗原本就在半空悬着,这一下是真的要掉下去了。百晓生再次伸手过来拉她,她把心一横,揪着百晓生的胳膊两人一同掉进了水潭。
回到御廷门,以姗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打湿了手帕,对着镜子,狠狠地慌张地抹她肩上那一小块红色的印记。
脑子里,都是方才昏昏沉沉的时候。百晓生吻她的情形,那画面一跳出来,以姗就觉得像喝醉了酒一样。虽然百晓生是好心救她,她却误以为他乘人之危,她羞得都快要死掉,幸好她发现肩头的印记并没有消失。
守宫砂仍在,表明她依旧是清白之身,否则,她除了杀掉百晓生,惟一的选择就是嫁给他。
后来,以姗经过小酒馆,望进去,已经没有百晓生。她想起师父也爱喝百花酿,于是买了整坛,放在师父的房门口。风一吹,满院子都是馥郁的酒香。
李御廷笑呵呵的,他与这乖巧的徒儿,情同父女。
斟酒的时候,以姗嘀咕:“师父跟他都爱喝这种酒,你们会不会是因为酒而结识的呢?”
李御廷一边品酒,淡淡地问:“他是谁?”
“百晓生咯。”一说到此人,禁不住又有点脸红。
李御廷抬起头,杯子轻轻一颤,酒滴溅在手背上。他一字一顿地说:“百晓生从来不饮酒。”他这么一说,以姗才惊觉,从来都忘记了求证百晓生的模样,所以她遇见的男子,极有可能根本不是真正的百晓生。
以姗满腹狐疑,再去了一趟清虚湖,岛上空空如也,茅屋里落满灰尘。她在屋后一个隐蔽的树林,找到一座新坟,碑上刻着:百晓生之墓。立碑的人没有留下姓名。

而此时,新皇登基。
朝廷中主战和主降的两派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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