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玫瑰·颜夕》第21章


“我明白。”颜夕点头,她既然已看出嘉瑞公子下一步计划,他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抬头看了看天,今夜一轮秀丽的下弦月,忽然心生一计,也不进房间,转身在房外的青石花坛旁坐下,向红茵招手:“来,如此美景良宵,何不暂时放下重任陪我聊聊天?”
“你想打什么鬼主意?”红茵警觉,手按了剑柄,不屑道,“我看过你的身手,你并不是我的对手。”想一想,又极恶毒地加了一句,“子王妃,你已经老了!”
颜夕被她说得一愣,这话已经听过一次,第一次听到时简直摧心铄骨痛不欲生,只要是女人,便最忌讳这句话。而现在,她默默地将它一字字品味,只觉有种凄惨苍凉悲哀入骨,叹:“不错,我已经老了,当年,在十八岁时,我以为二十六岁是一个天荒地老的年纪,总觉得到那时应该尘埃落定心如死水,谁知,到了今天,我却还是飘荡无根。”
“来,”她再次拍拍身边石头,柔声说,“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红姑娘的心思我全知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嘉瑞公子对我另眼相待?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一个老女人,又嫁过三次,可是,你看,我就是有这个本事,如果有可能,到了第四次,我还是能嫁得出去。”
红茵被她说得心中一动,似乎的确是这么一回事,眼前的女子虽然美丽,可也没有美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尤其是她从来自负年轻美艳,功夫又更胜一筹,实在找不到失败受挫的理由。
她慢慢的,在颜夕身边坐下。
“你究竟知道多少关于我的旧事呢?”颜夕微笑,道,“不如这样,我说一个故事给你听,听完了,你再想想自己能从中学到什么吧。”
她侧了头,拈了胸前碎发,慢慢地说:“从前,有一个女孩子……”
这是一个普通的故事,想来有无数个出身卑微的女子犯过同样的错误,只是她略略地不同,她爱上了一个没有心的男人。
永乐侯至冷至寒,他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纵然是身边陪伴了近十年的女孩子,纵然以往无数个长夜里他与她肌肤相近,他所有的柔情、温存与另眼相待,不过是在精心栽培一粒痴情种子,静静地等待她抽枝拔芽,叶盛花茂。
“你可知道,我之所以嫁了两次,是源于他转手将我送了两次。”颜夕说,脸上甚至仍有笑意,浅浅的,死灰似轻盈飘浮的笑,幽幽道,“他知道我是一只长了心的风筝,可以一次次抛出去,线轴却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
红茵听得入了迷,暂时忘记敌对,问:“那你是怎么逃脱出他的手心?又怎么会嫁给子王?这都是在永乐侯死之后的事吗?”
“你可知道为什么永乐侯这样笃定?而嘉瑞公子又不肯回顾你一眼?”颜夕也不回答,转而反问,“如果你天天都能摘到牡丹,牡丹岂不是与野花无异?”
“红姑娘,不要笑我,其实,所有的男人并不关心牡丹与野花的差别,他们只在乎是否垂手可得。”
“呀……”红茵吃惊,睁大双丹凤眼。
“你大约要反驳我了,明明嫁给了西域子王,为什么他还这样不离不弃?”颜夕嫣然道,“不可否认,子王是个特别的男人,但关键在于,我认识他时,也已不是个普通的女人,至少那时我已经知道,喜欢一个人并不代表要一切听从他。”
红茵说不出话来,不错,她向来聪明、机灵、百伶百俐,却不明白美貌与智慧并不是得到爱情的关键,原来爱情与优越并无太多联系。
“你是在取笑我吗”她想了又想,突然多心,怒道,“你说了这个故事,是要嘲笑我喜欢公子没有回报,就像当初你喜欢永乐侯不会有回报一样?”
“是,也不是。”颜夕笑,“我是看你很像当年的我,一样痴心,对别人心狠手辣无往而不克,在他身上却一事无成,红姑娘,你是不是常常会感到委屈?”
月光下她眼眸晶莹,踌躇笃定,红茵又气又急,思前想后,自己也红了眼圈,赌气跺脚道:“我才不是你呢,我自有我的办法。”
“我也希望你自有办法。毕竟我吃了这些苦,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可靠的丈夫,实在不想再重逢故人旧事,日子还是太太平平的比较好。”
颜夕喃喃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嘉瑞公子虽然不是当年的永乐侯,可脾气心性倒是一模一样,想来当初我若能待他与今日一样的无动于衷,也就不存在后来的事情了。”
她说得声音不大,听到红茵耳里却是心头突地一跳, 她眼睛顿时亮了,闪闪地看了颜夕。
“怎么了?”颜夕故意问,“你不会怀疑我对嘉瑞公子别有用心吧?我早说过,他虽然面貌肖似永乐侯,偶尔场面上举止行为也一般无二,可到底不是那个人,更则明明年轻了许多,我再糊涂,也不会以鱼目代作珍珠呢。”
她眼看红茵脸色变了,显然是已经全听了进去,大功告成后笑盈盈的,立起身,伸了个懒腰:“晚上露水越来越浓了,红姑娘还是好好休息吧,我也要回房睡了,如果姑娘不放心,可以在我床下搭铺守卫,为嘉瑞公子尽心尽责,一切,只要你愿意。”
自古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既然永乐侯是在这个道理上吃的亏,想必嘉瑞公子也难逃一劫。
颜夕自已去房中睡下,事到如今,她已不是当年容易冲动的颜夕,永乐侯曾说:“匹夫之勇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他说这句话时,大约做梦也不曾料到,颜夕不但将会以此对付他,更延续施展到与他面目相似的人身上。
关了门,黑暗中,空气里有种冰凉味道,像是死者的呼吸,血腥的、遥远的、故人的气息,在荒诞静谧的夜,颜夕突然痛不可挡,极其想要哭泣。
她知道此时红茵已在做这样的事情,隔了一扇门,红茵立在园中惨白面孔摇摇欲坠,难以支撑。真正的伤悲不是泪如雨下或痛声号哭,当人习惯于失望于无奈,全身发抖,肠胃抽搐,痛楚无处发泄,红茵从青石花坛上慢慢软下身子,滑蹲到地上,埋首蜷作一团,如只受伤的小兽轻轻呻吟。
只是颜夕不知道,在另一处,嘉瑞公子静静的躺在月色里,面孔被月光照得银亮清静,他长长的睫毛颤抖如墨蝶,寒夜里群蕊融化,年轻秀美的轮廓蒙了层淡淡光晕,突然,光晕破了,有泪珠缓缓滴下。
十五
然计策一路走得顺畅,不过两天后,有人来回话,常德侯柳织言一众整装待发,预备赶回中原。
“他们什么时候正式启程?”嘉瑞公子问。
“回公子的话,是明天清晨。”
“好!”他笑了,回头看颜夕,“你看,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
颜夕看他一眼,有些纳闷,初次见面时一定是她太过先入为主以至于自欺自蔽,嘉瑞公子的性情与永乐侯截然不同,特别是只有他们两人时,他放下一切模仿永乐侯的腔调,明快、直接、孩子气,面上肌肤光润紧致,笑嘻嘻地似一个大弟弟。
他拍拍手,道“颜姑娘,我们也要上路了。”
“你莫非要带着我一齐去?”颜夕奇怪,沉思半天,终于明白过来,又叹,“好周密的打算!”
“不错!”嘉瑞公子笑得更加灿烂,“颜姑娘真是聪明人。”
门外脚步细细,红茵低头而入,道:“公子,一切事务已安排就绪。”
“好,我们即刻启程。”
他还是不肯骑马,与颜夕共坐一辆马车。
旅途中,颜夕注意到他目光时时穿过窗帘向外,不由微笑:“公子秉性活泼,与永乐侯凝静深沉不同,要一个贪热闹的人去循规蹈矩,的确有些勉强。”
“哦?”他不肯承认。
“上一次赶路,见公子常常向外探看,我还以为是小心寻视打探异样,现在我却发现,原来公子是在看风景。”
“哼!”嘉瑞公子被说中心事,大不愉快,立即收回目光。他道:“无论怎么样,现在我是永乐侯,就连你也在我的身边,一切事情我早已计算好。”
“是,的确妙计。”颜夕道,“来,我替公子细细分析。你上次故意在姬龙阁与常德侯子王相遇,这是第一招,叫做挑拨离间,常德侯大惊之下必定怀疑子王当初并没有如约逼杀永乐侯,当夜回去后,他一定修书送往京中,又惟恐身在异地会被你们勾结暗害,故匆匆打点返回。”
“是。”嘉瑞公子点头,大有兴趣,“继续说。”
“第二招,叫做釜底抽薪,公子知道若放了常德侯走,只怕不到京中的路上他自己就会想明白,子王与永乐侯勾结可是毫无理由,况且自暴身份至此,明明是别有用心。所以,接下来公子要做的,是在半路拦截杀了他。”
“正确!”嘉瑞公子笑。
“本来,你只须要派人在半路守候动手就可以,可现在偏偏带了我亲自赶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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