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的故事》第41章


有一位叫约翰·亚历山大·项的,到机场来接我们。显然他就是替玛西照看在港一应业务的头号主管。他年已三十好几,一身穿着都是英国货,说话的口音却是一副美国腔。(“我是在美国念的商学院,”他说。)他老是喜欢说“一切ok”,他为我们作出的种种安排也确实可以赞一句“一切ok”。 
因为,飞机降落后还不到二十分钟,我们就已经离了机场,穿过港湾,前往我们下榻的维多利亚了。我们搭乘的是一架直升机。从机上看去,那个景色真是太壮观了。整个城市,就像嵌在黑沉沉的中国海上的一颗钻石。 
“本地的俗话说得好,”约翰·项说。“‘万点灯火一天红’呵。” 
“都这么晚了,怎么他们还没睡觉?”我问。 
“过我们的新年呗。” 
瞧你这糊涂蛋,巴雷特!你是干什么来的,怎么都忘记得干干净净了!亏你还研究过今年是狗年呢! 
“那你们要到什么时候才睡呢?” 
“啊,过个两三天也不算什么希奇。”项先生说罢一笑。 
“我可顶多只能再支撑半分钟了,”玛西叹口气说。 
“你该是累了吧?”这个龙马精神的奇女子也会说这样的话,倒着实使我吃了一惊。 
“累透啦,明儿一清早的网球也不想打了,”她说完,还在我耳朵上亲了亲。 
黑夜里我看不到这别墅的外貌。可是那屋里装修陈设之豪华,简直就跟好莱坞电影中看到的一样。别墅高高的坐落在半山腰里。也就是说,比下面的港口要高出近一英里(我们乘坐的直升机都没有飞得这么高呢),因此从后院里远远望出去,那景色是绝美的。 
“可惜眼下是冬天啦。天太冷了点,不然还可以下游泳池里去打几个转,”约翰说。我倒没有留心,原来花园里还有个游泳池呢。 
“我的脑袋这会儿就在直打转呢,约翰,”我说。 
“他们这里的时装展览为什么就不在夏天办呢?”玛西问。在这别墅里当差的总共是一个“阿妈”,两个男听差,他们正忙着把我们的行李搬进来,打开箱箱包包,把衣服挂好,既然如此,我们也就只好闲聊天了。 
“香港的夏天可不是怎么好过的,”约翰回答说。“那么高的湿度,才不好受哪。” 
“是啊,湿度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五以上,”说这话的是巴雷特,他事先早已把资料看得烂熟,这会儿虽然困倦,这一条还是记得的,所以就引用了。 
“对,”项先生说。“跟八月里的纽约差不多。” 
显然他是不大愿意承认香港也不是桩桩件件都“一切ok”的。 
“明天见了。我希望你们能喜欢我们的城市。” 
“啊,那是一定的,”我回答得十二分得体。“贵地真堪称流光溢彩,花团锦簇。” 
他走了。我这句文绉绉的评语,无疑使他听得很得劲。 
玛西和我疲劳过了头,反倒又不想睡了,我们就索性坐一会儿。男听差里那个当上手的送来了葡萄酒和橘子汁。 
“这个安乐窝是谁的?”我问。 
“是一个房地产大老板的。我们只是租用的,一年一算。我们进进出出的人多,自己立个门户比较方便些。” 
“我们明天干什么呢?”我问。 
“喔,还有不过五个来钟头,就要有车子来接我去我们的办事处。接下去我要设午宴招待金融界巨头,少不得要谈笑风生周旋一番。你也可以来参加嘛……” 
“多谢,我就免了吧。” 
“那我就让约翰来听你使唤。让他陪你去游览游览。看看胡文虎花园①,逛逛市场。下午可以去一个小岛上玩玩。” 
①即虎豹别墅。 
“就我跟约翰两个人?” 
她笑笑。“我还想让他陪你去沙田看看。” 
“对了,就是那个万佛寺。对不对?” 
“对,”她说。“不过大屿山那边还是改天就你我两个人去,我们可以在那里的宝莲寺过夜。” 
“哎呀,你对本地还挺熟呢。” 
“我来过好多次了,”她说。 
“就独自一人?”我掩盖不住内心的妒意。这次我跟她来香港玩,我要从头到底不容外人插足。 
“岂止是独自一人,”她说,“简直是了然一身寂寞得要命。只要一望见落日,这种寂寞之感就来了。” 
好极了。她也加人望落日的队伍了,不过她还是个新手,我来教教她。 
就明天吧。 
我当然还得买架照相机。 
第二天早上约翰把我带到九龙,在气派宏伟的海运大厦我买了好多摄影器材,价钱便宜得差不多像白捡。 
“怎么搞的,约翰?”我问。“日本制造的照相器材卖价比日本国内还低。法国香水比巴黎还卖得便宜!”(我给玛西买了一些香水。) 
“这就是香港的奥妙。”他说着微微一笑。“这个城市,神着哪。” 
我首先得去看看那间新春的花市。“彩虹村”里各色菊花、水果,还有描金的神像画轴,多得都摆不下了。我那架新买的相机自然是大开洋荤,把这绚丽多彩的场面用彩色胶卷拍了个够。(我还给玛西买了好大一束鲜花。) 
随后又回到维多利亚来。来到一处,只见街道都是一级级上山坡的。简直就是一个旧金山,只是道路很窄,街市更是密如蛛网。我们去了“猫街”①,街上的货摊都挂起了大红绸扎的彩球,什么东西都有叫卖——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挖空心思也想像不出来! 
①香港一些导游手册向游客介绍的游览景点里有一处叫“猫街”。“猫街”其实不是正式的街名,本地人管这条街叫摩罗上街。这是一条“古玩街”。 
我吃了一个“百岁蛋”①。(嚼了嚼,觉得有股怪味儿,我就赶紧咽了下去。) 
①即松花皮蛋。 
约翰老老实实告诉我,实际上做这种蛋至多只消几个星期的工夫。 
“做起来要加上砒霜,蛋壳上还要涂上一层泥。”(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蛋早已入了肚!) 
我们还经过了一些卖草药的。可是对那些草籽啦,真菌啦,还有海马干啦,再向我兜卖我也不感兴趣。 
再过去是酒店,店里卖的……却是蛇酒! 
“不行,约翰,”我说,“这蛇酒我受不了。” 
“哎呀,这酒可灵啦,”我见了这样的奇风异俗吓得大惊失色,他看着觉得挺有趣的。“蛇毒和了酒喝,是一味很常用的药。那功效可神啦。” 
“你举个例说呢?” 
“治风湿就有效。还有壮阳之功。” 
但愿我眼下全都用不着。 
“我记在心上就是,”我说,“可今天我看到这儿兴致也已经尽了。” 
于是他就驾车送我回到别墅。 
“如果你早上起得早的话,”车子一停下,约翰便说,“我明天可以带你去看一样有趣的。是体育运动方面的。” 
“啊,我最喜欢体育运动了。” 
“那我七点钟来接你,好不好?植物园①里有打太极拳的。可有意思了。” 
①指香港动植物公园。 
“ok,”我说。 
“祝你晚上过得愉快,奥利弗,”他临走时说。 
“谢谢。” 
“说实在的,香港之夜天天都是愉快的,”他又添上了这么一句。 
“玛西呀,我真只当自己在做梦了,”我说。 
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已经来到了海上。这时太阳早已半落西山。我们坐了一艘小船去“香港仔”,那儿“水上饭店”①林立,望不尽的一片灯彩。 
①当地人所谓“海鲜舫”。 
“照俗话说起来该有万点灯火,”宾宁代尔小姐说,“所以这还没有进入佳境呢,奥利弗。”我们在荧荧的宫灯映照下吃饭,盘里的鱼刚才还在水里游得挺欢呢,是我们现点下锅的。我还尝了几口葡萄酒。这酒是——旁边该没有中央情报局的眼线吧?——红色中国来的,味道相当不错。 
此情此景,真恍若神话世界一般,可惜一谈起来,又免不了都是那老一套了。比如这一天来她都干了些什么劳什子。(我是已经只有来一声“哇!”或“好家伙!”的份儿了。) 
她中午宴请了金融界的那一班达官贵人。 
“他们的英国味儿太浓了,”玛西说。 
“这是块英国的殖民地嘛。” 
“话虽是这么说,可这班大人先生的美梦也做得太美了,他们还指望女王陛下来为他们新建的板球场揭幕剪彩呢。” 
“不奇怪!那才叫够味儿呢。我看女王陛下还真会大驾光临呢。” 
上甜点了。我们于是又谈起了我们的这次“忙里大偷闲”,只要再过两天,就可以大玩而特玩了。 
“约翰·项人挺机灵的,”我说,“他充当导游很善于激发你的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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