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杜邦的祈祷》第38章


“你到底怎么了?”我一说完,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初次看到有人记性这么差。他说:“安田的事你忘了吗?我们要惩罚他吧?,”
“那是你的问题吧?”我跟那个叫安田的青年又无冤无仇。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我苦笑著说:还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咧。“你找到他了吗?”
“等笹冈的葬礼吧。”
“咦?”
“昨天,不是有个叫笹冈的家伙在你面前被樱枪毙吧?那家伙将有一场葬礼,安田说不这会去。”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好?走吧。”我没有反对日比野,尽管心里并不想去,但又很好奇岛上的葬礼是什么样子。
挖墓穴的人是笹冈的双亲。日比野凑近我耳边说道。
与其说那是葬礼,不如说是下葬仪式。就这层意义而言,还比较类似欧美的作法。基地就选在一座可以望海的小山上,我和日比野共骑一辆脚踏车,花了三十多分钟才到。一整排白色尖顶的细柱栅栏围出—块偌大的圆形墓地,地面呈咖啡色,既非草坪·也没有杂草丛生。
到处都有长度不一的黑色扳子。据日比野所说,那似乎是用来代替墓碑。一块块具有光泽的板子,大约我的脚掌宽。
日比野告诉我,这座岛不用火葬。待死者咽下最后一口气,马上会被抬到这里,埋进墓穴。人们会将泥土盖在死者身上,然后由死者家属插上黑色板子。这似乎就是下葬的程序。
“板子的高度会做成与死者的身高相当。”日比野指著那块黑色板子告诉我。“很方便和死者说话吧?”
我摸了一下,那不是木板,触感冷冰冰的,还会反光,说不定是一块石头,那真的是墓碑。
二十几个人聚在墓园的角落,他们并没有穿丧服。
“孩子死掉的时候,挖墓穴是父母的工作。”日比野在我耳边悄声说道。
笹冈的父亲体型瘦削、皮肤白皙、浑身瘦骨嶙峋。他身旁有一个体型娇小的驼背女性,正在用铲子铲土,大概是笹冈的母亲吧。站在四周的人们只是望著她的动作。
笹冈的父母抽抽嗒嗒地哭闹不停,感觉好像不停地叨念著什么,说不定是在替死去的儿子超渡,又或许是在咒骂樱这个残忍的天灾。
笹冈的尸体就躺在他们旁边,躺在他们正在挖掘的洞穴旁边,全身赤裸地抱膝缩成一团。
我想起了祖母盖棺时的情景,那是发生在火葬场,祖母即将被火化之前,我附耳仔细聆听她会不会说出重要的建言,但什么也没有。
“没看见安田耶。”说到日比野,他似乎只关心这阵事,简直跟这群凑热闹的人没两样。我看着这群人,没一个认识,他们是住在这附近,还是死者的亲戚,或者只是正好在场呢?不管怎样,默默进行的仪式融入了岛上的风景,简直就像日常活动。
墓穴挖好了,笹冈的双亲抬起儿子的遗体,由于母亲使不上力,笹冈的身驱偏向一边,他们合力将他的遗体放入墓穴。我听见拨土的声音,这时候总算轮到四周的人出场了,所有人一起手脚并用,开始拨土。落土声很狂乱,但别有一番趣味,简直像下雨。
我突然想到,换成日比野会怎样呢?当他父母去世时,应该是由日此野挖掘墓穴吧?他是否会在众人面前,汗流夹背地用铲子将父母进入墓穴中呢?
“来了。”日比野用手肘顶我。“那家伙来了。”
“在哪里?”
“栅栏对面,榉树后面。”
我移动视线,看到笹冈的母亲在埋好的土地上哭得死去活来,一群岛民围绕在她身边。我往两旁看了一眼,栅栏位于人群的正后方;那是一片由白木组成的栅栏。榉树在右手边:一棵昂然耸立的树,即使在冬天依旧冒出初夏的绿叶。树干旁边探出一张脸,看起来无知又庸俗,但还是想到朋友的葬礼上露个脸,那是一张肤浅的脸,没错。
日比野一声不响地跑了过去,才一眨眼工夫,他就往前跑了三、四步,我也立即跟上。我们穿越那个浑身是泥、趴在地上的母亲、抚摸她背部的父亲,以及不知所措的邻居们。
日比野跳过栅栏。
“伊藤,快点!”日比野边跑边叫道。“快点跳!”
我留心助跑的步伐,也跟著起跳,朝距离十公尺不到的榉树跑去。
日比野跑得很快,模样帅气。我看到了安田的脸,那八成是安田吧。戴著一副平光眼镜,下巴肥厚,脸形却很瘦长,好像一根茄子!蓄著—头长发,身高比拔高十公分。
“安田!”日比野叫道。
安田的身影从榉树后面出现了。找吓了一跳,这家伙体格相常结实,他大既无法理解我们为何一脸凶恶地街向他,但还是反射性逃跑。
我开始在原地踏步。运动不足的后果立刻反应在我的双脚,踩脚踏车的疲劳大概也是原因之一吧,踏地的双脚渐渐无力,每踏出一步,我的脚就更绵软无力。安田和追他的日比野,两人的身影逐渐远主。
几秒后,我真的摔倒了,如果祖母看到我的模样,一定会笑著说:看吧,你落跑了。但这不算是真的落跑,纯粹只是身体承受不住,我双膝酸软,双手胜地,勉强不让自己倒下。
当安田起跑时,他和日比野之间的距离约有十公尺。眼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短,安田朝水田的角落左转,日比野马上跟了上去。
我在旁边望著两人奔跑的身彭,
日北野加快了速度,简直就像—只黄金猎犬正在追逐飞盘,骤然加速。那脚力之强,不禁令人看得出神。如果他有尾巴,简直不输奋力奔驰的狗。
他和安田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安田开始抬起下巴。路边的左侧停著一辆银色轿电,不知名的车种,八成是安田的车吧。说不定他打算一上车,就辗过对方再逃逸。眼看着日比野离他越来越近,然后登足一跃,从后面抱住他,两人双双翻滚在地。
我站起来,只好继续奔跑。
我一走近,就看到日比野正骑在安田身上揍他。
从日比野激动的状态看来,如果他头顶冒烟我也不觉得奇怪,我知道他很亢奋,我出声叫道“日比野”,他依然不肯停手,我提心吊胆地靠近他们。
他正在殴打的,或许不只是不良少年吧,他想要把受困在这座岛上的封闭感,失去双亲的无奈,以及自己孤独一生的种种单纯却严重阻碍他的事实打碎。
我从日比野的背后架住他,他用一种我没听过的声音吼道:“你干什么!?”即使如此,我还是勉强站稳脚步,将日比野从安田身上强行拉开,我利用体重将他向后拉。
“你干什么!?”日比野又吼了一次。有一种情绪叫做冷静,他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
“你干什么!?”这怒吼声发自倒在地上,只挺起上半身的安田嘴埋。“疯子!”他的脸已经肿起来了。
“吵死人了。”日比野还在喊叫。
“我做了什么?”安田大吼。
日比野滔滔不绝地从头到尾骂了一遍。他表情扭曲地说:你不是死缠著佳代子小姐吗?叫道:你到处对女人伸出爪,他高声喊道:草剃家的百合小姐在哪里?你给我说出来!
安田的眼眶红肿,脸颊上还有瘀青,没想到他在日比野骂完之后,居然笑了起来,发出一种病态,无耻的笑声。他看起来并不高兴,那是一嘲笑、瞧不起人的笑声。
有什么好笑的!?日比野说。
安田歪著破裂的嘴唇,说道:“你知道岛上的人怎么看你吗?”他的语气很下流。
我察觉到安田想说什么,我从他不怀好意的说话方式以及脸上骄傲的表情,可以想像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我慌了,心想非得马上捣住他的嘴巴,但我什么也没做。
看来,日比野在这座岛上与其他人保持著微妙的距离。我隐约察觉到,那种距离是来自于同情和怜悯。
安田叫道:“像你这种怪人,大家都觉得很碍眼!”
他继续说道:你给我听好了,是佳代子自己喜欢我,她极力诱惑我,我的年纪还比她小,可是我完全不把她当一回事,所以她才恼羞成怒,因为她是个漂亮的大小姐,她的自尊心不能原谅栈,所以才会唆使你来揍我,一定是那么回事。
他还没说完。那对双胞胎部在暗地理嘲笑你,她们笑着说,佳代子是你的梦中情人,所以不管她下什么命令,你都会摇着尾巴遵从。
我从背后架着日比野,看不见他睑上的表情。
虽说这是气话,但说不定安田说的是事实。不过,就算是事实也不能随便乱讲。
“你爸玩女人,却被一个笨女人杀死。你身上还不是流著那种好色的血液,凭什么对我说三道四?白痴!”
优午看透了一切。佳代子和她妹妹是在玩弄日比野,日比野被人当成了笑柄。
别再说了!就算那是事实,也不准你再多说一句!我应该喝止他,我早该那么做,但是却讲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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