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煤气费,煤气早停了。洗澡的时候岑雪一直在想一件事,那个该死的保姆临走时怎么说的,这屋子闹鬼。哪里来的鬼?真是笑话,这房子从买来到现在就住过岑雪们一家三口,爸爸在外面逍遥快活,岑雪也尚在人间,除非妈妈死在屋里,但岑雪知道妈妈是不会死的。
这个解释对岑雪来说缺乏说服力,梳着乱糟糟的湿头发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淌出来,岑雪已经一个月不知道妈妈的消息了,也许岑雪的感觉出问题了,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谁知道呢,她身体不好,又那么瘦弱,能去哪里呢,她究竟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岑雪忽然看到镜子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长而浓密的头发遮住了脸,缝隙中露出的一丝脸颊白得像纸。噩梦成真了?还是再次产生了幻觉?自认看过不少惊悚小说也算神经大条,深呼吸,控制心跳,然后紧闭眼睛三秒钟再重新睁开,镜子里的影子不见了。
“真是自己吓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有嘛。”岑雪自言自语地安慰着自己,可效果不佳,这声音就像投进井里的石子,立刻被无边的安静和阴冷淹没了。
岑雪自欺欺人地一溜小跑冲回房间,关好房门跳到床上,那张全世界最舒服的床。记得很清楚,床是爸爸特意为岑雪从印尼定做的,两米宽两米长。床体是散发着清香的柚木,虽然未施油漆却呈现出独特的金黄色。据说不会被虫蚁啃噬,也不会变形,泰坦尼克的甲板就是用柚木做的,现在看起来依然和当年一样完美。床头刻着两只天使的侧身像,雕工精湛,岑雪经常想着是否在岑雪睡着后这两位天使会变成真的,从床头飞起来,他们张开的翅膀就是床的背板,层层叠叠的羽毛图案有种巴洛克风格的美感。柚木是硬木,油脂中还含有硅,雕刻起来特别钝刀,所以这张床的工价比材料价还高。爸爸当年送这张床给岑雪时曾骄傲地说过,这座城市不会有第二个女孩拥有这样漂亮的床,他还说过,有两只天使守护着岑雪,永远也不会做噩梦。
这张床是父女之情的证据,即便是在最痛苦最难过的时候,岑雪只要躺在这张床上闻到那熟悉的木质清香,就会感觉到爸爸曾经的关爱。那时候的岑雪实在太任性,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岑雪能乖巧一些,爸爸的决绝是否会少些,失去的才是最珍贵……
雨变小了许多,雷声也隐退了,反而那种淅淅沥沥的声音更让人昏昏欲睡,难得的清凉,不知道为什么,竹席竟然不再冰凉,趴在床上,感觉就像小时候趴在妈妈的怀里。那种绵绵不绝却丝丝缕缕的温暖,缓缓地传来,岑雪没盖被子睡了一夜,居然没有着凉。迷迷糊糊中,好像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在岑雪背上掠过,又好像一个黑影飘过,记不清了,也许是做梦,岑雪宁愿做梦,做一个一家三口的古旧之梦。庄生梦蝶,蝶梦庄生。如果可以永远快乐地活在梦里,和快乐地生活在现实生活中又有什么区别呢?
真希望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岑雪在梦里祈祷着梦醒以后,妈妈已经回家了,爸爸也浪子回头,岑雪们像从前一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惜,这个梦还没做完岑雪就被一阵凶狠的砸门声给吵醒了。
“你爸呢,让他给我滚出来,跟我玩消失是吧,没门!”那个坏女人居然二话不说就想往里闯,嚣张得好像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
“你没权利进这个家,滚!”岑雪不再是当年那个懦弱得只知道哭的小女生了,妈妈不在,岑雪必须独自扞卫这个家。
“少跟我来这套,我就知道一定是你跟你妈合谋的,在这节骨眼上把你爸弄了回来,不想离婚是吧。跟我斗,你们全家都得去进修进修……”坏女人话还没说完,就冲过岑雪的阻挡,径直往里闯。
岑雪真是没用,这个在幻想中已经被岑雪虐杀了上百次的女人居然活蹦乱跳地跑到了楼上,并闯进了妈妈的卧室里。就在短短的半分钟内,愣在门口的岑雪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用刀把她大卸八块;用绳子从后面套住她的脖子;或者直接点,拿把冰锥插进她的耳朵。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血液像汽油般灼热起来,可事到临头岑雪却只能懦弱地掏出手机冲正在楼上撒泼的她喊上一声:还不快滚,岑雪已经报警了。
是的,岑雪真的报警了,岑雪对警察说最有嫌疑谋杀妈妈的人现在就在家里,请他们赶快来。
家里太空,泼妇一定听到了岑雪的声音,她在各个房间里寻了一通,没找到任何爸爸妈妈存在的痕迹,就连妈妈的卧室的家具也都被岑雪用白色的防尘布盖了起来,厨房里也空空如也,只有桌子上放着一碗岑雪吃了三分之二的方便面。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藏起来了,我还会再来的。”泼妇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虽然口气很恶,但那描着浓黑色眼线的眉目中已经露出了破败,她最近的日子一定很不堪。不过最后她还是趾高气昂地扭着腰肢,骂骂咧咧地在岑雪面前走掉。
这一秒岑雪才感觉到,在拥有太多阅历的成年人面前她的勇气还是微不足道,岑雪骂不过她,也打不过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克制自己,并以最接近成年人的方式跟他们打交道。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差,疯子会真的执刀杀人,而天才却只会把这个杀人的过程变成文字和故事。岑雪不是天才,却也不会杀人,她知道杀了那个女人也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她只是想起了一句话:上帝欲让人灭亡,必让其疯狂。她已经看透了她的伪装,强硬和蛮横都是假的,坏女人的心虚得很,爸爸一定真的离开了她。也好,虽然他没回来,至少不会再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了。也许不用岑雪动手,这个女人就会把自己玩完。
E、
大约十分钟后,警察们来了,那个女人已经走得影子也不见,不过岑雪用手机拍下了她的照片还有她在家里乱来的视频,警察简单地录了口供,岑雪还来不及多说几句他们就接到了另一宗报警匆匆离去。
关门时,岑雪注意到门口的信箱盖子被人动过。可以肯定的是,昨天回到家时,还有昨天下午大扫除时这个盖子都是好好的,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动过就是昨晚在她睡着后有其他人来过。那个时间段肯定不会是邮差,全世界的邮差都不会在半夜里加班,会是谁呢?会不会是爸爸?她心头一热,朝附近张望了一下,花园里的藤本月季被昨夜的雨打得面目全非,目之所及除了一地稀里糊涂的泥外只有勤劳的鼻涕虫,拖着醒目的足迹。
信箱里有封信,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里面是沉甸甸的一叠,信封上什么都没写,看起来很神秘。关上门,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岑雪掏出了一叠泛着黄的老式信纸,标准的钢笔字仿宋体,看不出是谁的笔迹,内容如下:
小雪:这么多年来一直没给你写过信,你一定感觉很突然,也一定感觉很奇怪。你一定想知道我现在人在哪里,为什么不回家,母女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当面说的。
在接下来的文字中我要跟你说的正是关于我现在的处境,在你看完这封信的所有内容之前,千万不要中断阅读,记住,一定要先看完,直至最后一个字,然后再仔细想一下还要不要见我。我已经很多年没动过笔写东西了,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我还是按照时间顺序从头跟你说起吧,要是有哪里用错了字你别笑话妈妈。
自从认识你爸爸以来,我其实一直都很不自信。你爸爸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乐观开朗,聪明帅气,几乎具备一个男人所应该具有的一切优点。正因为他太优秀了,所以一直很招女人喜欢。不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甚至风尘女子,接触过他的女人几乎没有谁对他不产生好感的。他又一直干推销,必须跟人打交道。那些对他有好感的女人中,检点内敛些的会把这份好感深藏心中,只会含蓄示好,而那些豪放女就不同了,她们会有事没事地打电话,去公司等他,甚至还会明目张胆地邀他泡吧。
听起来,你爸爸真有点人在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感觉吧。是的,在那个女人之前,他一直都是很爱我们这个家的,一向禁得起诱惑。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在结婚前,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医院的护士,我身上最吸引你爸爸的地方应该就是简单吧,你也知道,我就是那种有什么都藏不住的人,喜怒哀乐全都挂在脸上。你爸爸应酬多,很辛苦,一定很讨厌回到家还要猜家人的脸色,所以,太单纯这个缺点在他面前反而变成了优点吧。我能帮到他的实在有限,只能努力地打理着这个家,希望能给你爸爸一个最温暖最舒适的环境。
结婚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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