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橙》第14章


〃帮一把吧,太太。朋友病得很重。〃
〃走开,〃她大喊。〃我知道你们的诡计,哄我开门,兜售不需要的东西。走开,真的。〃那真是可爱的天真,〃走开,〃她又说,〃否则我放猫咪咬你们。〃可以看出,她有点疯劲,大概是一辈子独身的缘故吧。此时,我抬头一看,发现前门上面有一个上下推拉窗,只要搭搭人梯,从上面走,就快多了。否则争论一晚上也没有尽头,所以我说:
〃好吧,太大。你不肯帮忙,我只好背着落难朋友到别处去了。〃我眨眼让哥们都悄悄离开,只顾自喊叫着:〃好吧,老朋友,在别处肯定能遇到好心肠的人。夜间有这么多的流氓地痞出没,也许难怪老婆婆要起疑心的。不,不能怪她的。〃然后,我们又在黑暗中窥伺;我耳语道:〃对。回到门边去。我踏丁姆的肩膀,开窗户进去,哥们。然后把老太太关起来,打开大门放进大家。没问题的。〃我在表明谁是头头,谁是出主意的。〃看哪,〃我说。〃那门上面的石匠活做绝了,脚踏上去正好。〃我想他们都看见了,也许很钦佩,都在黑暗中点头称对对对。
所以大家踮脚回到门前,丁姆是重量级壮汉,彼得和乔治把我推上成人一般的肩膀。在此期间,多亏了傻乎乎的电视全球转播,特别是由于夜晚警力不够人们产生夜惧,所以街头静悄悄的,我站在丁姆的肩头,发现门上石条很容易勾住靴子,膝盖搭上去,人也就上去了。不出所料,窗户关着。我掏出剃刀,用硬骨刀柄灵巧地砸破玻璃。与此同时,我的哥们在下面难以呼吸,所以我把手伸进砸破处,让下半爿窗户平稳地升起打开。我就像爬进浴缸一样进去了。我的绵羊们在下面抬起头,张开嘴,弟兄们哪。
我在暗夜里跌跌撞撞,到处都有床铺、碗橱、大马桶、箱子和书堆,但我大模大样地向该房间的门走去,只见门下面有一道亮光,门吱嘎一声,我到了积满灰尘的走廊,还有别的门呢。弟兄们,这么多的房间,给一个老太养猫咪真是太浪费了,大概雄猫、雌猫有各自的卧室,就像女王和亲王一样,并以奶油和鱼头为生。我听到楼下老太太压低的声音说:〃是是是,就这样,〃想必她是在跟那叫着〃妈……〃侧身挨近要奶吃的猫咪对话吧。接着我看到了下到大厅去的楼梯,心里想,让这些一无定性、一钱不值的哥们看看,我一个抵仁还不止呢。我打算独自一人去搞定。必要时,对老太婆和猫咪实行超级暴力,然后抓取大把的貌似实用的物品,蹦跳着去打开前门,把金银财宝撒向翘首以盼的哥们,他们得学习做领导的各种素质啊。
我缓慢优雅地下楼,在楼梯上还欣赏着蒙尘的旧画……长发披肩、衣领高竖的姑娘啦,树木苍翠。马匹放牧的乡间啦,赤身吊在十字架上的胡子圣人啦,房舍内有一股于猫咪和猫食鱼、积年尘封的浓烈霉味,与公寓大不相同。我到了楼下,看到前厅的灯光,她是在这里喂猫咪的,更看到吃得脑满肠肥的大猫婆,挥着尾巴走进走出,在门座上擦毛。昏暗的大厅中有一只大木箱,上面可以看到一座漂亮的小雕像,在前厅透过来的灯光中熠熠闪光,我就顺手牵羊地归为己有了,这雕像好像是单腿独立、双臂伸展的细腰小姑娘,看样子是银子打成的。我拿着它进入灯光通明的前厅,嘴里说着:〃嗨嗨,你好,我们终于见面了。我说,我们在信报投人口的短暂谈话不够过瘾,对吧?还是承认吧,实事求是嘛,你这个臭老太婆。〃我眯起眼睛看亮光中的前厅和里面的老太婆,地毯上爬满了雌猫、雄猫,东奔西跑,低层空气中飘浮着软毛,肥猫婆形状各异,色彩多样,黑的,白的,虎斑纹的,姜黄色的,玳瑁色的,年龄也有大有小,有猫仔在相互戏耍,也有成年猫咪,还有脾气暴躁、淌着口水的老猫。它们的主人,这个老太大就像壮汉一样逼视着我说:
〃你怎么进来的?离开远一点,你这恶少癫蛤模,别逼我出手打你啦。〃
我听了一阵大笑,看到老太太青筋暴起的手里,竟拿着一根本头文明棍,她扬起那破手杖威胁我。我张开亮闪闪的牙齿,慢悠悠地靠近她,沿墙壁看到餐具柜上有一个小玩意儿,那是任何像我一样酷爱音乐的孩子所能亲眼看到的最最可爱的东西啦,这就是贝多芬的连肩头像,他们叫半身像的,是石雕,石头长发,眼睛深藏,飘垂的大领带。我立刻去那里取,一边说:〃真可爱,是专为我雕刻的。〃但我眼睛盯住它向它走去,贪婪的手伸了过去,却没有看见地板上有牛奶碟子,便踩了上去,差一点摔倒,〃哎哟,〃我试图站稳,但老太太已经狡猾地以老年人少有的快捷来到我背后,用手杖啪啪打我的格利佛。我用手和膝盖支撑,想要爬起来,嘴里说着:〃淘气淘气淘气。〃她又开始打了,还说:〃可怜的贫民窟小臭虫,竟敢闯进体面人家来。〃我讨厌这种啪啪游戏,就在手杖打下来的时候抓住其一端,她于是乎很快失去了平衡,她想要抵住桌于让自己站稳,可是桌布松动了,它连带着牛奶罐子和奶瓶像醉汉一般摇摆着,并向四面八方撒下白花花的牛奶,她随之跌在地上哼哼,一边还崂叨着:〃该死的小孩,你要吃苦头的。〃此刻,所有的猫儿就像遭了猫类恐慌,仓惶地奔跑跳跃,有些在相互责难,爪子打着猫拳,嗒嗒嗒,咯咯咯,啦啦啦的。我站了起来,这个卑鄙刻毒、一心报复的老妪抖着垂肉,哼哼地想要从地上支撑起来,我飞起一脚踢她的面孔,她不悦了,高喊:〃哇……,〃只见踢到的地方,顿时起了一个发紫的肿块,包裹在皱纹寿斑之中。
我踢腿后,往回走时,肯定踩踏了尖叫着互殴的猫咪的尾巴,只听响亮的一声〃吆……〃,一团软毛、牙齿、脚爪紧紧抱住了我的腿,我一边咒骂,一边想甩掉它,一手拿着银像,一手还要越过老太婆,去抓取那可爱的贝多芬凝眉石雕,此时,我又踩到了一个满是牛奶的碟子,差一点又飞跃起来,假如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而不是叙事者鄙人,那么整个事情倒是怪可笑的。此时,地上的老太婆跨过所有的战斗猫咪,抓住了我的腿,还在向我喊〃哇一,〃由于我本来就立足不稳,这次真的跌倒了,压住了泼出的牛奶和乱抓的猫儿,两个人都倒在地上,老妪开始拳打我的面孔,她一边还尖叫:〃打他,揍他,拔指甲,这个小毒蟑螂,〃只对着猫咪讲,几只猫竟然听从老太婆的吩咐,跳到我身上,乱抓一气。于是我也气急败坏地还击,但老妪说:〃癫蛤蟆,别碰我的猫咪,〃并抓伤我的面孔。我尖叫起来,〃你这老虔婆,〃举起小银像狠狠砸在她格利佛上,这下总算让她乖乖地闭嘴了。
当我从地上爬起,摆脱嗥叫的猫咪们时,耳中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远处的警车警报,我立刻醒悟,养猫老妪刚才打电话是报警,而我却以为她在跟猫咪打交道呢。我摁门铃求救的时候,她已经疑团丛生了。
听到可怕的警车声,我立刻飞奔到前门,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开那些锁啊,铁索啊,门闩等防护物。门打开了,等在门阶上的正是丁姆,我刚好看到另外两个所谓的哥们飞也似的逃跑了,〃快走,〃我向丁姆喊道。〃条子来啦。〃丁姆说:〃你留下来会他们吧,哈哈哈,〃只见他取出链子挥起来,链子嗖嗖蛇行,优雅而富有艺术性地打在我的眼皮上,幸亏我眼睛闭得快。我嗥叫着,忍着剧痛想要看看清楚,丁姆说:〃我不喜欢你刚才的行为,哥们。像你以前那样攻击我是不对的,兄弟。〃接着我听到笨重的靴子离开声,他哈哈哈地冲进黑暗中,只过了七秒钟左右,就听见警车刹车声,让人恶心的警报声嗥叫着停歇,就像疯狂的野兽要死了,我也在嗥叫,活像没头的苍蝇,啪一头撞到大厅的墙上,我的眼睛紧闭,流着汁水,十分疼痛,警察到的时候,我正在走廊里摸索,当然看不见他们,只是听见,贴近地闻到这些杂种的气味。不久可以感到他们动粗,拧住我双臂架出去。我还可以听见一个条子的声音,方向是我刚才出来的猫咪成灾的房间:〃她被砸得厉害,但还有气,〃同时,猫咪的高叫声不绝于耳。
〃这次真开心,〃我听到另一名条于说,同时被推操着塞进警车。〃小亚历克斯全归我们管了。〃我尖叫道:
〃我眼睛瞎了,上帝惩罚你们,放你们的血,狗杂种。〃
〃脏话,脏话,〃一个声音大笑道,接着我的嘴巴挨了戴戒指手背的一耳光。我说:
〃上帝宰了你们,臭狗杂种。其他人呢?我那些臭叛徒哥们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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