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之书》第40章


放过任何事情的。
那栋位于普特尼的地下室静悄悄的,由于猫儿的恶臭,让人感觉好像置身于大英博物馆的地下室。冬天暗蒙蒙地来了,漆黑的污斑,缓慢的贼溜溜的生物已一一出现在墙面上。这儿取暖十分不易,因为没有中央供暖系统,罗兰和瓦尔只好自行添置了一座以煤油点火的煤气炉供两人共享,从此,煤油的味道便加入了猫臭和霉味的行列。煤油的味道冷冷的,不是正在燃烧的那种,而且也没有煮饭的味道,没有呛鼻的洋葱,没有热热的咖哩粉。瓦尔肯定不在家。他们的经济状况没法让炉火在她不在家的时候也还开着。罗兰还没来得及摘下帽子,就赶忙去找火柴。灯芯放在烟囱门后,那门摇晃得像是即将松脱,烟囱则是一具透明的角形的东西,被烟熏得脏兮兮的,布满了裂痕。罗兰转动钥匙,抽出了一只小小的灯芯,点燃后,火光遽然升起,闪闪摇曳。他急急将炉口关起来,蓝色的火焰稳定地燃着,像是一弯倒置的新月。那色泽,感觉很古老,很魔幻,那是一种极清澈的蓝,间或带了点绿,渗了浓浓的紫。
厅里放着一小堆信,两封是瓦尔的,其中一封是她自己写好地址的回邮信封;三封是他的,一封是图书馆寄来的催书函,一封是某知名期刊寄来的卡片,表示已收到他寄去的文章,再来一封是手写的信件,十分陌生。
亲爱的米歇尔博士:
希望您不会觉得我们这么久毫无消息很没礼貌。我先生已经照他先前所说的去问过了,他问了律师、教区牧师,还有我们一个很好的朋友简·安斯提,她是我们郡立图书馆馆长的副手,现在已经退休了。他们这些人都没什么明确的建议,不过安斯提女士十分推崇贝利博士的研究以及她所保管的资料。她觉得让贝利博士来说说看我们宝贵的发现应该是很适当的做法,而且既然信件是她发现的,就应该优先让她提出对此事的意见。由于东西发现时您也在现场,而且您又对鲁道夫·亨利·艾许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所以我也写信通知您。不知您是否愿意与贝利博士一起前来商量此事呢?还是说,如果您挪不出时间过来,您是否愿意推荐一位人选前来。我很明白,要您大老远从伦敦赶过来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不像贝利博士,她就住在克洛颂高地附近,实在是方便许多。我可以安排您在这儿住上几天,虽然说,要安排这事不是很容易,这您应该还记得,因为我们只使用一楼而已,而且这栋老房子在冬天的时候又冷得很不像话。您觉得呢?您觉得您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完成对这些信件的研究呢?一个礼拜够吗?圣诞节前后,我们家有客人前来,不过新年的时候就没人了,如果您愿意,欢迎您在新年这个时候,往林肯郡高原一游。
想到您在山崖边义不容辞的相助,我至今依然感激不已。请让我知道您的想法与决定。
祝好
琼恩·贝利
罗兰脑中同时出现了好几种想法。最先是满心欢喜———脑海中浮现出那堆死气沉沉的信件,突然间,它们乍然活了起来,就像一只狂热的巨鹰猛然跃起。不过气恼也是有的,若不是他发现了那两封他盗取的信,今天也不会有这样的局面,可莫德·贝利却好像已取代了他的位置。另外还有一些实际上的忧烦,必须步步为营———到底他该怎么做才能答应这项邀请,同时又不暴露出自己经济上的困窘,毕竟,贫困会让他变得毫无分量,让他失去阅读这些信件的机会。担心瓦尔,担心莫德·贝利。烦恼着克拉波尔和布列克艾德,甚至也烦恼起比厄特丽斯·耐斯特来。他真的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贝利夫人会认为、会建议说,他或会想找别人代替他去读这些信———好笑、愚昧,难道是她对他半信半疑?她的满心感激有多少是善意?莫德希望他到场一起读这些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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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第70节:第七章 情人(7)
在他上方与街道平高的地方,他看见一辆深红色的保时捷,有棱有角,时髦的车尾差不多就停在窗框上边。一双十分柔软、干净、亮眼的黑皮鞋出现了,接着是一双裤缝折得妥贴完美、裤身细直条纹黑得黯然无光的轻软的羊毛腿;再接着,则是剪裁优美的大衣下摆,从黑大衣后边开衩的地方,可看到里头深红色的丝绸衬里,前方开敞的地方,则可看到藏在红白条纹衬衫底下那一片扁平结实的肚子。瓦尔的双脚跟在后头,穿着浅灰蓝长袜、灰光浅蓝的鞋子,软乎乎的裙摆来自一件芥末色的绉纱洋装,上头印有蓝色新月形花朵。这四只脚前进了又后退、后退了又前进,接着,男的脚继续往前向地下室楼梯走去,女的脚则仍在抗拒、闪躲。罗兰把门打开,走上通道,心里感到一阵冲动,那是他向来的习惯,一种单纯的好奇心,就只是想看看那上半部长得什么模样。
肩膀和胸部都如他所预料;领带编织着红与黑的丝绸,脸形是椭圆形,一副镶着角框的眼镜,挂在改造自二十年代的发型下,后头和边侧的头发都很短,眉毛前的则长得很。黑色的。
“嗨!”罗兰说道。
“噢!”瓦尔说道,“我还以为你在博物馆那儿。这位是尤恩·麦克英泰尔。”
尤恩·麦克英泰尔弯身向前,郑重地将一只手移向下方。有一种权力的味道充斥于他的周身,地府之王普鲁托交出冥后普罗赛比娜,就在地府的入口。
“我送瓦尔回来。她很不舒服,我想她应该躺下来休息一下。”
他的声音铿然有力,没有苏格兰腔,倒是充满着罗兰所认定的势利眼的音调,也就是那种浑圆的好声音,那种声音是他小时候一直卖力模仿的对象,像猫头鹰一样咕咕咕的,简短、拉长、分割得碎碎的声音,戳刺着他缘于阶层差异而心生的愤慨。他显然正等着别人请他进去,那一派悠游的模样,若是出现在早期的小说里,很可能代表着地道的绅士风度,可是对于罗兰,或许也包括瓦尔,那却意味着多管闲事,同时也暗示了他们觉得很丢脸。瓦尔慢慢地、虚弱地往罗兰身边荡过去。
“我没事的,谢谢你的便车。”
“我随时,”他转向罗兰,“都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再见面。”
“我也是!”罗兰含糊地说道,瓦尔都还没下楼去,他已弃械投降。
保时捷随即加速驶离。
“他很喜欢我。”瓦尔说道。
“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一直在帮他打字,遗言、遗嘱、协议书、这个意见那个什么的。他是个律师,布洛斯、布鲁姆、特兰皮特、麦克英泰尔,相当体面,不会很尖锐,非常地成功。办公室里全是马的照片,其中有一匹就是他和另外三个人共有的,他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要我跟他到英格兰新市去。”
“那你怎么回答?”
“我说什么你会在意吗?”
“出去玩一天对你会很不错的。”罗兰这么说,同时又希望自己没说过这句话。
“你自己听听看!对你会是非常的好!”
“嗯,我有什么权利去阻止你呢,瓦尔。”
“我就跟他说你一定会不高兴的。”
“噢!瓦尔———”
“我实在应该跟他说你非常非常的介意。我实在是应该去的。”
“我不懂你为什么不去。”
“噢如果你真的不懂———”
“我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了?”
“限制太多,钱太少,烦恼太多,年纪太轻。你根本就是想把我给甩了。”
“你知道没那回事!你知道的!我是爱你的,瓦尔,我只是没能让你开心地过日子。”
“我也是爱你的,对不起,我脾气实在太坏了,老是疑神疑鬼的。”
她等待着。他将她紧紧抱住。这乃出自意志与心机,非关情欲。解套的方式有两种,要不继续大吵大闹,要不就做爱,若是选择后者,比较有可能走到吃晚餐这一步,接下来还可以安安静静地工作一晚上,最后,就可提出前去林肯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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