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之书》第53章


亲爱的艾许先生:
如果我的沉默———久了点———还请海涵。我一再考虑的,不是我该不该回信———而是我该回复些什么———我居然能有此荣幸,听闻你出自肺腑的想法———我差一点就要把这荣幸写成是,沉痛的荣幸———不过当然没写———事情也并不真是这么回事。我又不是福音故事里的小姑娘,将自己心里的怀疑坦白说出之后,却又发狂似的———摆出清高的模样———断然回绝别人的好意或是频频举证反驳别人———有些地方我的看法和你是一致的———怀疑,怀疑乃是眼下这个世界所特有的一种病态。你对历史的憧憬我不多予争论———我们离光的源头尚远———而且我们也都明白———那些能造就出某种纯粹信仰的事物———哪是那么容易就能体会、理解、解决的呢!
你不时地提到———我们这位造物主———你没称他是天父———你只在那部类同基督教故事的北欧作品里这么称呼过。说到神子真有其事的奇迹,你也不觉有什么惊异———但这一切确实就在我们切身的信仰之核心———神的生与死造就了人类,他是我们的挚友和救星,是我们行为的典范,当他死亡之后复而起身,就等于赐给了我们未来的希望,倘若没了这样的希望,此生此世处处可见的不公不义,不就只是一则让人难以忍受的笑话了吗?我写这些———还真像个传道士———而这个身份乃是我们女人———所不能胜任的———照章行事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再就此多说,一切还是交由你自己———凭着你的智慧———长长远远地好好想想吧!
还有———如果没有这番事实以为前因———我们又怎么可能孕生出那崇高的典范、那超然的牺牲呢?
我可以举个例证反驳你———其实你自己写的拿撒勒诗篇就是个证据———不过这首诗的题目还真像个谜,哪天你可一定要把其中的秘密仔细地跟我说个明白。那到底算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是种预知未来的力量呢?我们该怎么解释这回事才好呢?我的朋友———即和我住在一起的那位,我们最近对灵魂之事很感兴趣———我们参加了附近几场讨论特异心灵的演讲会———还有显灵大会———我们的胆子甚至大到去参加了一场由雷依夫人主持的降灵大会———雷依夫人相信这种现象确实存在———而这足可证明另一不属于这个尘世的时间始终都在运转———而且,另一个与此世相连的世界也确实存在,那里未曾改变,也没有衰败———经历过这种感觉的人都相信,现世种种大部分都只是过往的重复而已。至于早已验明正身的预知力呢———则算一种能够预感的天赋,能够预言、占卜———但终归还是逃不过渗进那种永不退却的四次元时空的续动。由这一观点来看,如果我对你的了解无误,你的诗似乎就是在暗示,死掉的拿撒勒人进入了永恒,复而又离开了永恒———“自此时至彼时”,就像你在诗里写的———从永恒这个透视点———亲眼目睹时光的变化。这般巧思还真非你莫属呢———我现在可愈来愈了解你了———在他眼前升起的幻象,藏在日常生活底下不可思议的现象———羊儿竖着条纹般的黄眼睛———大盘子上等着进灶的面包以及栉比鳞次的鱼儿———这些事物对你而言,全都是生活的精髓———只有你诗中那位困惑的叙述者觉得那个活死人的目光麻木冷漠———其实万事万物的价值在他眼中可都明明白白得很———万事万物啊———
。。!
第四部分 第93节:第十章 往来书信(7)
以前还不认识雷依夫人的时候———我对于你笔下的预知力,看法和别人没什么不同———我以为那是在预示着我们所等待的基督再度降临———在这位死去了的人眼中,就算是一小撮沙,也得筛数清楚,就像我们头上的发丝一样———
在你的诗里,神子并没有发声说话,倒是罗马僧侣道出了这则故事———他这个户口调查员,净是搜罗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尽管他天性如此,尽管他有那种好做官样文章的小人物习性———不过当他见识到这个人的存在,竟能影响这么一群信徒———见他们个个心甘情愿为他而死———或是安于贫困———难道他丝毫不觉惊讶吗———“这对你毫无差别可言”,他这么写道,透露着万般的不解———但我们可清楚得很———因为他已为他们打开了永恒之门,而他们也已隐约看见内心的光———阐明了现世的利益———难道不就是这样吗?
会不会是我自己太单纯了?可是他———那样地为人爱戴,又那样地消失、那样地死于残暴———难道他只是个平凡人而已吗?
你曾用十分戏剧化的方式来呈现他的大爱———拿撒勒人家里的那些女人———是那么需要他的慰藉———而此刻却消失无踪———热情有余的玛莎和爱幻想的玛丽,都以各自的方式弄清楚了他的出现所代表的意义———虽说玛莎将这看作一道家法———而玛丽则把这看作一道消失的光———至于拿撒勒自己怎么看———总之他在那一瞬之间———看到了什么,就是什么了———
啊!多么难解的谜题啊!我笨拙地学着你这位大师扯了一堆独白,现在终于撑不下去了———我是不是已经把存在于真理之中的生命力说得够清楚了呢———还是只把信仰———把需要———呈现出一番戏剧化的话语而已?
你会不会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成了基督门下的使徒,什么事情全都为了众生?我这可说到哪儿去了———我这到底是把自己———扯到了什么地方呀?
告诉我———他活着———是因为你
嗳!我亲爱的兰蒙特小姐,我这可被绑在火刑柱上了,我一定要撑到最后才行———不过从很多方面看来,这等遭遇还是和麦克白不太一样的。收到你来信时,我先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还没被判处驱逐之刑,然后呢,为了能得到更好的判决,我思量多时,将信翻呀转的,真怕将来有哪一天,它会对我宣判说:烧了艾许!就让他化成灰好了!①
打开信来看,发现字里行间溢满了丰沛的灵魂,跃动着炽热的信仰,而且对我写的文字竟有如此细腻的体会———我指的不光是我那封充满疑点的信,还包括我那首拿撒勒诗篇。你知道那种感觉———你自己也在诗———当一个人踽踽独行写下了这么一则故事———心想着,这里的笔触很不错———这个构思改换成那个———会不会太明显反而不合逻辑?———浅显易懂之处似乎着笔太深了点———这个人可以说是最憎恨一目了然的义理了———可是,一般人就要这样的东西,然后又扬言说它太过单纯、说它自命不凡———很明显,这个人原本想要传达的道理,全都因为其中的高深莫测不见了———然后———在这个人心里,以及读者心里———故事的生命力跟着慢慢消失殆尽。
而后,你却出现了———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就把什么都看透———整个故事因此重新活了起来———你甚至在最后提出了那个疑点———他这么做了吗———拿撒勒还真活着吗———还有他,这位神人,在他自己征服死亡之前,他当真曾让死人复生吗———还是说,这一切就像费尔巴哈所认定的,只是缘于人类企图借由故事实现自己的欲望而已?
你问我———告诉我———他活着———是因为你———
活着———是啊———可是怎么活呢?要怎么活呢?难道我真的相信,这个人果真走进停尸间,一声命令就让尸身早已腐烂了的拿撒勒起身行走?
难道我真的相信,所有这一切都只是虚构自希望和梦想,是则屡经篡改的民间传说,润饰改编只是为了能让单纯的人深信不疑?
。。。!
第四部分 第94节:第十章 往来书信(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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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活在一个历史科学化的时代里———我们筛选着我们的证据———我们多少也清楚见证人的说辞为何,知道自己在相信他们之前,一定要三思———然而这个活死人(我指的是拿撒勒,不是救他的那个人)看到了什么、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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