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虻世家》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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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亲昵的笑了笑,用胳膊肘朝他肋上捅了一下,他抽搐了一下。这并不是因为他比他同辈的人正派,而是因为,他不愿意蒙克顿夫人拿比阿特丽斯开心。
蒙克顿夫人从马车的窗户探出身子,用她那肥大的手指警告着他。
“您可要作她的好丈夫,亨利少爷,否则,我可不饶您。”
他清醒过来以后,赶快跑进客厅,抱住年轻的妻子,狂吻起来。
“亲爱的,亲爱的!你知道吗?你把什么人给征服了?我还没见过她和别人这样谈过话,从来没见过!全郡的人都将拜倒在你脚下。我的美人!我怎么感谢你呢?”
比阿特丽斯把下嘴唇咬得发疼。达到目的,这当然是令人愉快的事。可是代价呢?
她稍稍闪开身子。
“别这样,亨利,你把我的衣服弄皱了。”
他哈哈大笑,放开了她。
“你的衣服!就为这件衣服我都挨骂了!应该想法给你添置点服装。”
“我什么都有,只不过是忘了换而已。蒙克顿夫人对所有人的穿戴都要指手划脚吗?”
“只是对她喜欢的人,她才指手划脚。但恐怕她对很多人并不这么关心。告别时,她那么温柔地吻你,就好象你是她亲侄女似的。这简直使我不胜惊奇。”
看来,他根本没有想到问问自己:
她是不是愿意让那个长着一对闪闪发光的小猪眼的完全陌生的女人吻她,管她叫亲爱的小姑娘,抚摩她的脸蛋。比阿特丽斯立即垂下眼睑。一切都无所谓,只要他满意……
他还是那样满面春风,查看秋天里的那些果树去了。
她说得对:银行存款已经所剩无几了。最好是等三月份的进款,不急需的开支,暂时应该节省下来。但也不能让妻子在本地社交界初次抛头露面不戴任何首饰,只插一束迎春花。
“或许能在我母亲的首饰匣里找到点叙,”他说。“当然,也可能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巴顿家庭并不是显贵世家。同时,祖父死后,母亲生活十分贫困,她只好把那些古玩都卖掉。但她嫁给父亲时,他给她买了一些好东西。咱们还是去看看吧。”
他把首饰匣拿来,匣子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我爱妻的珍品。我死后留给我的儿子亨利。”他坐下,打开匣盖,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子上。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些有意义的纪念品:用头发编成的小链、用玛瑙制作的服丧用的胸针、磨旧的结婚戒指、儿童戴的珊瑚戒指和玩具。珍贵的首饰并不多,而且都是些笨重、昂贵又不美观的东西,可能是从某个土里土气的珠宝商那里买来的。亨利连连摇头,突然间他又喜笑颜开了。
“你瞧!”
他拿起一只扁平的镀金项链,上面镶着一颗小珠子,然后珍爱地让那条长长的多链子从手指缝里垂下来。
“你喜欢这只项链吗?我看是挺不错的。这是我出生后第二天父亲给母亲买的。玻璃是后来镶的。你看……”
他项链翻过来,玻璃里面有两缕小孩头发。
“这是我哥哥的姐姐的头发,他们是一对双胞胎,是得痢疾死的。那时候我还很小。我记得,很早以前我坐在母亲膝盖上,想抓这只项链。她说了一声:“不行”,把它拿开了。然后又吻了一下项链,就哭了起来。我当时大概只有三四岁。我刚刚六岁,她就去世了。过了很多年,父亲告诉我,母亲非常想念她那两个孩子。”
比阿特丽斯仔细端详他的脸。这张脸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样子了——可以看出,他心地是很善良的!
亨利仍然犹豫不决。
“我担心,这只项链样式太老了。但也许它还能戴……”
“如果你不在意,我倒很愿意戴它,”她温和地回答,略带些腼腆的表情,低下头,让他把项链戴在她脖子上。“谢谢。戴它比戴什么珍珠玛瑙都愉快。”
她看看玻璃框里面那些纤细发亮的头发。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一阵轻松,仿佛这些头发就是使她获得幸福的护身符。
“最好马项链放在首饰匣里,等星期一再拿出来。”说着,她就去解项链。但在她脖子底下有个带尖的东西把项链勾住了,比阿特丽斯的手指被扎了一下。
“这儿好象有个别针,”她说。
亨利走到她跟前。
“让我来看看。对,花边上勾着一根弯曲的铁丝。”
“啊,我想起来了。这是用来挂梅丽夫人送的百合花的,不这样,花就会掉下去。”
她的脸又变得十分严峻了:她回想起,她母亲那双亵渎圣灵的手,曾用贞洁的花环装点的女儿的身躯,而她自己却甘受凌辱。人们迟早会发现,加略人犹大原来是一个女人和母亲。
比阿特丽斯用颤抖的手指把铁丝从花边上解开。
“我来帮你弄。”亨利说。
他小心翼翼地摘下铁丝。突然间,一股热血冲上他的头,他掀开轻柔的缎子衣服,把脸贴在她胸脯上。
“啊,多美的皮肤!”
她使劲向后一闪,铁丝从他手里脱落了。
“亲爱的,我扎着你了吧?”
亨利从地上拣起铁丝。他突然发现比阿特丽斯脸色煞白,颤抖的双手紧紧抓住衣领。
“亲爱的,请您原谅吧,亲爱的!我不是故意……我只是……”
他怀着忏悔的心情,朝她走去。她失声叫喊一声,转身躲开他,从房间里跑出去了。
她仿佛是一头从猎人手中脱身的野兽,气喘吁吁地锁上了卧室的门,脱掉衣服,摘下项链。这时,她依然战战兢兢,好象总觉得那双贪婪的嘴唇还在碰她。她把水倒在脸盆里,使劲擦那块被玷污的地方,把雪白的皮肤弄得通红。最好是用烧红的烙铁在这地方烫一下!……
简直是牲口!他故意把你的注意力岔开,讲些他母亲及其死去的两个孩子的谎话来麻痹你,目的就是为了干这种事。
夜里还得受罪。但总可以咬紧牙关,耐着性子,勉勉强强熬过去。可是连白天也不能得到片刻安宁,时时都要提防暗算、根本不管她的痛苦和恐惧。
她听见轻轻的敲门声,却竟然象块石头似的一动不动。
“比阿特丽斯,亲爱的,给我开开门!请你开开吧。”
房子是他的。门也是他的——如果他愿意,尽可以把让砸开。她舔舔嘴唇,勉强地说:
“对不起,亨利,请你稍等一会儿。”
她拣起来项链。有一节已经弄坏了。
有什么关系!坏了一节旧的还可以安上两节新的。反正她摆脱不开他的纠缠。
她洗完脸,穿上一件家常便服,把围巾披在肩上,用别针把它紧紧别在胸前,然后才打开门。亨利走进屋子,那副样子好象一头落水狗。
“亲爱的,原谅我吧,请你原谅吧。”
她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吃力地向前走了几步,坐在椅子上,这时她额头上已经沁出几颗汗珠。她咬紧牙关,恶狠狠地诅咒自己:
“站起来,傻瓜,站起来!你坐着可拦不住他。站起来,别惊惶失措。你要是晕倒可就完了。他越走越近了。”
她觉得头昏目眩。这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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