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魂灵》第70章


自己的血统,认为这没有什么用并且在家业中也是多余的。况且除了俄语以外,他也不懂别的语言。
“康斯坦丁,你知道我有了个什么念头吗?”普拉托诺夫问。
“什么念头?”
“我想到各省去走走,这兴许可以治疗我的忧郁症呢。”
“出去走走?这有可能把你的病治好。”
“和帕维尔。伊万诺维奇一块儿。”
“好极啦!准备到些什么地方去呢?”科斯坦若格洛亲切地向奇奇科夫问道:“立刻就打算动身吗?”
“说实话,”奇奇科夫侧歪着头施了一礼,同时用手抚摸着圈椅靠背说,“我目前的旅行与其说是为自己奔波,倒不如说是受人之托。别得里谢夫将军,我的密友,也可以说是恩人,请求我去访问他的亲戚。当然亲戚归亲戚,但是从另一方面说,也可以说是为了自己,因为,的确,且不说走走可能对治疗痔疮有好处,开开眼界。见见世面……不论别人怎么看,到底可以说是一本活书,也是一种学习。”
“是的,去外地看看挺好的。”
“您说的对极啦,”奇奇科夫赞成地说,“确实不错。可以看到一些看不到的东西,可以碰到一些遇不到的人。跟一些人谈话也跟得到钱一样。尊敬的康斯坦丁。费奥多罗维奇,我特地来请教,务请不吝训导,用您的智慧解我求知的渴望。”
科斯坦若格洛觉得尴尬。
“可有什么可教的呢?……教什么呢?我自己当年穷得也没能读几天书啊。”
“诀窍,尊敬的先生,诀窍!您管理家业的诀窍,您获得稳定收入的诀窍,您创办实实在在的并非虚幻的家产,从而克尽一个公民的天职。赢得同胞们尊敬的诀窍。”
“那么,就在我这里住个一半天吧。我让您看看全部管理过程,把所有的都讲给您听。您将会看到,这儿什么诀窍也没有。”
“弟弟,今天就留下吧,”女主人转过头对普拉托诺夫说。
“我无所谓,”普拉托诺夫不置可否地说。“帕维尔。伊万诺维奇怎么样?”
“我吗,我特别高兴……但是有个情况:我需要去拜访别得里谢夫将军的亲戚。有个科什卡廖夫上校……”
“他呀……您知道吗?他可是个混蛋加疯子哟。”
“这,我听说过。我找他没什么事情。不过别得里谢夫将军,我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恩人……不去好象不好。”
“那就这么办吧,”科斯坦若格洛说,“您立刻就去。我的马车还没卸。他家离这儿不足十俄里,您一口气就能赶到。晚饭前就能赶回来。”
奇奇科夫愉快地接受了这个建议。马车赶过来,他立即动身去找上校。在上校那里看到的情景使他感到从未那么惊讶过。上校村里的一切都跟别处不一样。村里乱七八糟的:到处是建筑工地。改建工地,哪条街上都有石灰堆。砖垛和原木垛。已经建成了一些类似官署的屋子。一座房子的门前金碧辉煌地写着“农具库”,另外一座房子的门上写着“审计总署”,别的房子有的门上写着“村务委员会”,有的门前写着“村民常规教育学校”。一句话,应有尽有,不一而足!他心想莫不是来到了省会。上校本人就象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三角脸上神色有些呆板。连鬓胡子拉得笔直;头发。鼻子。嘴唇。下巴又扁又平,好象刚刚用压轧机压过。他说起话来,好象也是一个务实的人。他一开口就抱怨附近地主们没有知识,瞒怨自己任重而道远。他会见奇奇科夫的态度非常亲切殷勤,取得了奇奇科夫的完全信任,他得意地讲他花费了多少气力才使庄园达到了现在如此繁荣的状况;说使普通农夫懂得文明的侈奢品。艺术和美术能令人产生崇高动机是多么难;讲为了使俄国农夫肯穿德国式裤子。使他们多少感受到一点儿人的崇高尊严需要花多大努力去改变俄国农夫的愚昧;讲他虽然已竭尽全力,现在仍未能使婆娘们穿紧身胸衣,而他一八一四年随团驻在德国时,德国连一个磨坊主的女儿都会弹钢琴,会讲法国话,会行屈膝礼。他怀着悲天悯人的心情讲了邻近地主们愚昧到何等程度;讲他们如何不体谅下情;讲他向这些地主们说明为了管好家产必须建立办公室。各种委员会以防止各种盗窃行为并达到对各种物品了如指掌的目的,办事员。主任和会计不能降格以求,必须是大学毕业,而那些地主听了这些话竟取笑他;讲他虽然坚信不疑,却不能说服这些地主们,使他们相信倘若每个农民的文化水平都提高到能一边扶犁一边读关于避雷针的著作的地步,这对他们的家业会多么有利。
听到这里,奇奇科夫想:“咳,哪儿来的时间呢。我倒是学会了认字,但一本《拉瓦列尔伯爵夫人》直到现在还没读完呢。”
“可怕的愚昧!”科什卡廖夫上校末了说。“中世纪的愚昧,没有办法治疗……真的,没有办法!我却可以包医百病;我知道一个办法,最可行的方法。”
“什么方法呢?”
“让所有的俄国人全都穿上德国打扮儿。只要一这样做,我敢保证,肯定会万事亨通:科学会发展,买卖会兴隆,俄国的黄金时代会到来。”
奇奇科夫凝视了他一会儿,心想“跟这个人看样子用不着拐弯抹角啦”,于是就打开窗户说亮话,开门见山地说他需要一些什么样的农奴,需要签什么样的契约。
“从您的话中可以看出,”上校毫不犹豫地说,“您是在提一种请求,对吧?”
“对。”
“那就请您把这个请求用书面形式写出来吧。然后把请求书交到呈文受理委员会。呈文受理委员会登记之后报到我这里来。由我转给村务委员会;村务委员会将对此事进行详细调查研究。总经理将会同办公室在最短时期内做出决定来,这样事情就办成了。”
奇奇科夫惊得目瞪口呆。
“行啦!”奇奇科夫说,“这要拖多少时间啊!”
“啊!”上校笑容可掬地说“文牍的妙用就在于此!这确实要拖一些时间,可是不会有任何疏漏:各种细枝末节,一目了然。”
“不过,请原谅……这怎么好写在纸上呢?由于这种事情……农奴在某种意义上……是死的呀。”
“这好办。您就写农奴在某种意义上……是死的嘛。”
“可是死的怎能写上呢?这是不可以写的呀。他们既然是死的,可是要搞得叫人看起来是活的才行啊。”
“好吧。那您就写:〃但是需要或者要求搞得叫人看起来是活的。,”
对上校能有什么方法呢?奇奇科夫决定亲自去看看这些委员会是怎么回事。他所看到的一切不但令人惊讶,简直叫人莫名其妙。呈文受理委员会只有牌子。委员会主任,以前的侍仆被调到新成立的农村建设委员会去了。他的位置由办事员季莫什卡接替,而季莫什卡又被派到查处管家同营私舞弊的村长酗酒问题。在所有地方没有看到一个办事人员。
“这可如何是好?怎样才能办成一点事情呢?”奇奇科夫对上校派来给他做向导的特派员说。
“您什么事情也办不成,”这位向导说。“我们这里一塌糊涂。您已经看到啦,我们这里是建设委员会独揽大权:它可以随意调人离开岗位,派到随便什么地方去。我们这里只有建设委员会的人最占便宜。”看来他对建设委员会是有意见的。“我们这里做事都是骗老爷。老爷以为各机关都在认真工作,实际呢,都是有名无实。”
“不过,应该把这告诉他,”奇奇科夫想着,来到上校跟前,说他这里一塌胡涂,任何事情也办不成,建设委员会盗窃成风,肆无忌惮。
上校一听,十分愤怒,立即抓过纸和笔来,写了八条极其严厉的质词:建设委员会有什么根据竟擅自调动不归它管辖的官吏;总经理怎么能允许呈文受理委员会主任没有交割完工作就去进行侦查;呈文受理委员会名存实亡,村务委员会怎么能熟视无睹?
“哼,乱弹琴!”奇奇科夫想着,开始告辞。
“不,我不放您走。不用两个小时,保您满意。我要把您的请求委托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稀世之才去办。您可以到我的图书馆歇一会儿。那里您需要什么有什么:书。纸。鹅毛笔。铅笔,什么都有。请您随便用,您是那里的主人。”
科什卡列夫说着,把奇奇科夫领进了书库。书库是一个大厅,从上到下摆满了书。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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