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奇趣全集》第16章


如今,新出现的心不在焉的地球占有者,将把这具遗骸的所在地当作名胜古迹,他们将看着命运怎样把“恐龙”这个名字变成一个毫无意义的、念起来含糊不清的单词。我不能听之任之。与恐龙的真正本性有关的一切东西都应该隐藏起来。入夜,当新人们在这具骨架四周睡觉时,我搬走了恐龙的每一根骨头,把它们掩埋好。
早晨,新人们发现骨架无影无踪了、但他们并没有为此过久地担扰。与恐龙有关的众多秘密中又增添了一个秘密。他们马上就把这个秘密逐出了自己的脑海。
但骨架的出现还是在新人的头脑中留下了痕迹。他们回忆恐龙时准会联想到它们的悲惨结局。他们现在讲恐龙故事时,着重表达对我们蒙受的苦难的同情和哀怜。我不知道该对他们的怜悯抱什么态度。有什么可怜悯的呢?我们恐龙得到了充分进化,达到过鼎盛时期,得意洋洋地称王称霸过了很长一段时期。我们的灭绝是一首伟大的终曲,可以与我们的光辉过去相提并论。这些傻瓜懂得什么?每当我听到他们对恐龙表示哀怜时,我都想挖苦他们一番,讲几个杜撰的荒唐故事。反正现在谁也不知道恐龙的真实情况,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
一群流浪汉在村里停下,其中有一个年轻姑娘。我看见她后大吃一惊:如果我的眼睛没看错,她的血管里不仅流着新人的血,而且还有恐龙的血。她是一个混血儿。她自己知道吗?从她的自若神态判断,她大概不知道。或许她的父母不是恐龙。她的祖父母,或者曾祖父母,甚至是先祖,有可能是恐龙。这位恐龙后裔的性格和举止带有明显的恐龙特征,但谁也没看出来,她自己也没发现。
她长得很标致,脸上老挂着笑靥,身后马上就有了一群追求者,其中最喜欢她、追她追得最紧的是查亨。 
夏天已经来临,年轻人到河边相聚。“你也去吧!”查亨邀我同行。我们虽然吵了不少次,他倒一直想跟我交朋友,话刚说完,他就围着混血儿打转了。 
我走到凤尾花跟前。也许已经到了作出解释、达成谅解的时候。“昨夜你梦见什么了?”我没活找话地问。
她低着头。“我梦见一条恐龙受了伤,在垂死挣扎。低下高贵而美丽的脑袋,感到很痛苦,十分痛苦……我看着它,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我发现,看着它受苦我隐约感到高兴……”
凤尾花的唇边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以前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我很想对她说,我不想介人她这种卑劣的、不足称道的感情游戏。我要享受生活,我是一个幸福家族的后裔。我开始围着她跳舞,用尾巴拍打河水,使水花溅在她身上。 
“你只会讲这种凄凄惨惨的话!”我用轻佻的语调说,“别说了,来跳舞吧!” 
她不理解我,撇了撇嘴。 
“你不跟我跳,我就跟别的姑娘跳!”我一边大声说,一边抓住混血姑娘的一条腿,把她从查亨身边拽走了。查亨整个儿沉浸在对她的爱慕中,看着她的离开,开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突然醒悟过来。他妒忌得勃然大怒,但已经太晚了:我和混血姑娘已经跳进河里,游到对岸;藏进了灌木丛。
我这样做或许只想向凤尾花显示我的真实性格,驳斥人们对我的一贯错误看法;或许出于对查亨的宿怨,故意拒绝他作出的友好表示;或许因为混血姑娘与众不同的、但我很熟悉的外形勾起了我的欲望,驱使我同她建立一种直接和自然的关系。我们之间将不会有秘密的想法,我们不必在回忆中生活。
第二天早晨,流浪汉们就将离开这里;所以混血姑娘同意在灌木丛中过夜。我和她一直亲热到拂晓。
在我的四平八稳,很少发生什么事件的生活中,这件事只是一个瞬息即逝的小插曲而已。关于恐龙的真实情况,以及关于恐龙雄踞地球的那个时代的真实情况已经湮没在沉默中。对此,我无可奈何。现在谁也不再谈起恐龙,或许人们已不再相信恐龙曾经存在过,凤尾花也不再梦见恐龙了。
有一次她告诉我:“我梦见山洞里有一只动物,是同类中的最后一只。谁也记不得这种动物叫什么名字,所以我就去问它。洞里很黑,我知道它在里面,但看不见它。我心里明白它是什么动物,长的是什么模样,但嘴里讲不出来。我不知道是它在回答我的问题,还是我在回答它的问题……”对我而言,这是一个象征:我们之间终于有了一种爱的谅解。我第一次在泉边停留时就盼着能有这一天。 
从那时起我懂得了很多东西,尤其是懂得恐龙通过什么方式取胜,我从前认为,恐龙之所以灭绝,原因在于我的兄弟们宽宏大度地接受了失败。现在我明白了,恐龙灭绝得越彻底,它们的统治范围就扩展得越广,不仅控制着覆盖各大洲的森林,而且能进入留存在地球上的人的思维深处。从久远的、引起恐惧和疑虑的祖辈开始,它们不断伸出颈项,举起利爪,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后来,它们的躯体在地球上消失了,但它们的名字在各种生物的关系中继续存在,并不断获得新的涵义。如今,它们将成为一个只存在于人们思维中的默不作声的佚名物件,但它们将通过新人、新人的下一代及下下一代,获得自己的生存形式,实现自己的理想。
我环顾四周:我作为外来者进入这个村子,而现在我完全可以说,这个村子是我的,凤尾花是我的。当然,这是恐龙的讲话方式。
我默默向凤尾花告别,离开这个村子,永远离开了这里。
路上,我看着树木、河流和山脉,可我分不清哪些是恐龙时代就有的,哪些是后来出现的。一些巢穴周围露营着流浪者。我远远认出了混血姑娘,她还是那么讨人喜欢,只是稍稍发了胖。我躲进树林,以免被人们发现。我偷偷看着她。一个刚会用腿走路的小家伙跟在她身后,一边跑一边摇尾巴。我有多久没看见小恐龙了?它发育得十分匀称,浑身充满恐龙的精华,可又完全不知道恐龙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我在林中空地上等着他,看他玩耍,追蝴蝶,用石头砸开松球取食松子。我走到他跟前。他的确是我的儿子。
他好奇地看着我。“你是谁?”他问。
“谁也不是,”我答道,“你呢?你知道你是谁吗?”
“嘿,真逗!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新人!”他说,
果真不出所料,我想他是会这么回答的。我抚摩着他的脑袋对他说:“好样的。”我走了。
越过山谷和平原,来到一个火车站。我上了车,混进旅客群中。
(袁华清译)
①也称“智人”,指古人阶段以后的人类,约十万年前出现在地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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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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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埃德文·p.哈勃对银河系偏远速度的初步运算,可以确定整个宇宙物质在开始向太空扩展之前曾经集中于一点。造成宇宙之始的大爆炸发生在约一百五十亿到二百亿年前。
“当然,一切都集中在那一个点上,”老qfwfq说,“要不还能在哪里?那时还无人知晓,太空存在着。至于时间,同样如此:我们能对时间做什么?都在那里挤得像沙丁鱼一样。”
我说“挤得像沙丁鱼一样”,只是为了用一种文学形象,事实上连挤在一块的空间也没有:我们每个人的那一点与别人的点相重叠,因为只有一点,而我们大家都要挤在这一点上。总之,如果不从性格上讲,我们都彼此互不干扰,因为没有空间,总有像pberpber先生这么讨厌的人在身边,实在是最烦恼不过的事情。
我们有多少人?我从未对此有过什么概念,哪怕是大概的近似数也没有。要数人数就起码得跟别人稍微分开一点,而我们全都只有这一点。别看表面显得那么密切,其实这很不利于交际。我知道,比如在别的时代,近邻之间都来往走动,在那里,因为大家都是近邻,彼此连早安之类话都不用说。
结果,每个人只能与为数极少的相识者有关系。我记得的只有ph(i)nk夫人,她的朋友de xuaeaux,一家名叫z’zu的,pber pber先生我前面已经提过。还有一个打扫卫生的女人,被称做“维修专员”,因为环境太小,全宇宙只有她一个。说真的,她整天都无事可做,连掸灰尘都不用,在一个点上连一个尘埃都无法进得去,她只是在不断用闲言碎语和呜咽啼哭来发泄自己。
仅我说的这些人就够超载了,还要加上我们必须堆在身边的东西:所有需要拆散或集中以便构成宇宙的材料。我们当时都不可能知道那就是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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