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吃的女人》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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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你那套该死的生殖崇拜见鬼去吧?”他一边嚷一边冲下楼去。
眼见这位父亲形象跑了,恩斯丽立刻又摆出一副哀求的神情追了上去。“哎,伦,回来,让我们再好好谈谈,”她恳求着。玛丽安也跟着走下楼梯,这倒不是说她觉得自己或许能够帮上一点忙,而是出于一种朦胧的随大流的本能。既然大家都往悬崖下面跳,她也不妨跟着下去。
楼梯平台上那台纺车挡住了伦的去路,他一时脱身不得,只是一边拉扯一边大声咒骂。等到他抽身往下一道楼梯走去的时候,恩斯丽已经赶上去扯住了他的袖子。
一有点什么不道德的苗头,楼下的那些女士们就像蜘蛛感受到网上的振动那么警觉,大家连忙跑出客厅,拥到楼梯口朝上望,个个脸上既是惊慌,又有些幸灾乐祸。那个女孩子也夹在人群中,手上还捧着一盘蛋糕,只见她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滚圆。身穿黑绸衣衫戴着珍珠项链的房东太太为了不失身份,只是缩在人群后面。
伦先掉转头看了看恩斯丽,然后又往楼下看去。已经没有了退路。他被敌人包围住了;别无它法,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
不仅如此,他这会儿有了听众。他的眼珠就像条疯狂的矮脚小狗似的骨碌骨碌地转了几转。“见鬼去吧,你们这些长着尖爪披着鳞甲的不要脸的吸血的婊子!统统见鬼去!你们骨子里都是一类货色!”他高声叫道,玛丽安觉得,他这番话倒是说得抑扬顿挫的,挺有水平。
他从恩斯丽手中挣脱出来。“你别想套住我!”他一边嚷嚷着,一边冲下楼去,大衣像披风一样飘了起来,聚在楼梯口那一群穿着印花布和丝绒衣服的女士吓得慌忙让路,他冲出大门,砰的一声把门带上,震得墙上那些发黄的祖先画像镜框格格直响。
恩斯丽跟玛丽安转身上楼去,客厅里女士们兴奋地叽叽喳喳地又是叫唤又是议论。接着房东太太的说话声盖住了这阵嘈杂,只听见她镇静自若地宽慰大家说:“这个年轻人显然是酩酊大醉了。”
等到她们回到厅里,恩斯丽开口说:“好,我看就这么回事了。”口气既简洁明快又实事求是。
玛丽安没弄清她究竟是指伦纳德呢还是房东太太。“什么事啊?”她问。
恩斯丽把头发拢到肩膀后面,又把衬衫拉直。“看来他是劝不动的了,不过也好,我想他也不是个当父亲的理想人选。很简单,我只好另找一个了。”
“不错,我看也只能如此,一玛丽安含含糊糊地回答。恩斯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了门,她脚步坚定,说明她决心已下。事情似乎就这样定了下来,尽管前景看来并不美妙。看来她对下一步棋已经胸有成竹,但玛丽安根本不想去猜测那究竟会是怎么回事。再说猜测也毫无用处。无论它会采取何种形式,她是没法子阻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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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吃的女人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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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她走进厨房,脱下大衣,接着吃了个维生素丸,这时她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午饭,她应该往肚子里填点东西了。
她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冰冻格里结了厚厚一层霜,连门都关不严了。
里面有两个制冰块的小盘,还有三个模样蹊跷的硬纸盒子。其他几个格子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几个放在碟子上的大口瓶,瓶口上倒扣了一只碗,还有蜡纸包和牛皮纸袋。在最里面的那些东西放了有多长时间,她都懒得去多想了,有几样东西肯定已经发臭了。唯一能引起她兴趣的东西是一块黄奶酪,她把它从架子上拿了出来,奶酪底部长了薄薄的一层绿霉。她把它放回原处,关上了冰箱门,她想她反正并不饿。
“或者就喝杯茶吧,”她自言自语地说。她看了看碗柜里放碟子的那一格,里面空无一物。那就是说杯子全用掉了,她得再去洗一个,她走到水槽跟前往里面看了一眼。
水槽里全是没洗的碗碟,可以见到一叠叠的盘子,酒杯里积着黄黄的混水,碗里剩下的残渣都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了。有个盛奶酪通心粉的深平底锅里面长出一块块蓝蓝的霉斑。钵子里有一汪水,水里面有只放甜食的玻璃盘,盘子上长了一层灰灰的看上去滑溜溜的东西,叫人想起池塘里的藻类。茶杯也全在壶里,一只只套在一起,边上都有一圈茶痕、咖啡痕或者牛奶结的疤痕。连水槽白色的釉面上也积上了棕色的污垢。她不想去动它们,生怕还会发现什么叫人恶心的东西,天知道也许底下会长什么肉毒细菌呢。“真不像话,”她说。她突然心血来潮,想拧开水龙头,用清洗液把所有的东西冲洗干净,里里外外彻底打扫一番,她已经伸出手去,但接着又停住了。说不定那些霉菌跟她同样有生存的权利呢。这种想法叫人心烦。
她信步走进卧室,现在就梳妆打扮还为时过早,但她想不出有其他什么办法来消磨这段时间。于是她把连衣裙从硬纸盒子里拿出来挂上,然后她披上晨衣,又把浴巾、肥皂这类东西全拿上,她要下楼到房东太太的领地里去,很可能会面对面撞上她。不过她想,我干脆完全否认同刚才那乱七八糟的场面有任何牵连,让她去同恩斯丽算账好了。
浴盆里在放水的时候她先刷牙,她在脸盆上方的镜子里仔细地把牙齿检查了一遍,看看牙齿有没有问题。这已经成为她的习惯了,她连没有吃东西也会这样。她想,你一手拿着牙刷,嘴里全是泡沫,还花上这么多的时间往喉咙里看,这也真不容易。她发现眉毛的右面长了个小粉刺。她想,这肯定是由于我饮食不正常,干扰了身体的新陈代谢或者化学平衡这类事情。她看着看着,觉得那个小红点仿佛移动了一寸左右的距离。她寻思,看东西有点眼花了,得去找医生把眼睛检查一下,她边想边把嘴里的水吐在水槽里。
她把订婚戒指脱下来放在肥皂缸里。戒指稍为大了一点,彼得倒是说应该按照实际大小做,不过克拉拉却表示反对,她说过几年手指会渐渐变粗,尤其是怀上孩子之后更是如此。因此她每逢洗澡洗手就担心戒指会掉到下水道里去,那一来彼得准会气得要命:他很喜欢这枚戒指。在这之后她沿着老式浴盆高的一头爬了进去,将整个身子泡到了热水里。
她在身上擦上肥皂,水使她全身放松下来,觉得十分舒服。她一点不用着忙,可以在澡盆里躺下,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温水中舒舒服服地享受一下,头就靠在浴盆高起的一头,这样刚做好的头发就不会弄乱了。她眼睛朝下望去,可以见到那凹进去的白色浴盆和半透明的水,她的身体半隐半现地露在水面上,从头到脚形成一系列的曲线和低凹的地方,往下便是半浸在水中的腿,最后便是露在水面上的脚趾。
脚的后面呢,就是放在钢丝架子上的肥皂缸,再过去就是水龙头。
水龙头有两个,一热一冷,每个都有一个银色的球形底座,另有第三个在中间,那便是出水嘴。她仔细地看着这三个银球,发现每个球上都匍伏着一个很奇形怪状的粉红色物体。她坐起身来看那到底是什么,浴盆里的水激起了一阵波纹。她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那原来是自己湿淋淋的身体,映在圆球上显得十分古怪。
她身子一动,球上的映像也跟着动了起来。三个像并不完全一样:外边的两个都有点向中间那个倾斜。她想,同时看到自己三个唤像,这可真有点不同寻常。她忽前忽后地晃动身子,瞧着银球上身体的不同部位随着一起缩小放大。她几乎忘记自己是来洗澡的了,她朝龙头伸出一只手去,想看看它究竟会变得有多大。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一定是房东太太想进来,她最好还是快点起来吧。她把身子残留的肥皂沫冲洗干净。她低下头,看到水面上漂着肥皂和污垢在钙质高的硬水中积起的一层白花,也看到了自己的身体,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这并不真正是她自己。她突然间害怕自己会化为乌有,就像泡在一汪脏水里的硬纸板一层层地剥落掉一样。
她匆匆拔起塞子把水放掉,从浴缸里爬了出来。站在那冰冷的地砖上干燥的地方,她觉得安全多了。她又把订婚戒指套到了手指上,刹那间,她感到这硬硬的指环像是个护身符,可以保护她不致分崩离析。
但是在她上楼时,她心里仍然觉得很慌。这个晚会叫她害怕,彼得的朋友尽管都不错,但他们对她并不真正了解。在这么多陌生的眼光注视下她会不知所措,她害怕自己举止失当,举手投足不合礼节,害怕自己感情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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