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童时代》第36章


一岷苣托牡氐鹊芈ぁ!彼悄?2岁。谁也没把这男孩的话当一回事。 
我外公对他的长女百般疼爱,不但亲自教她读书习字,还送她去上新学。她在学校就被灌了些当时很时髦的新思想。 
那时代,大户人家的闺女,小小年纪就已经有媒上门议聘。我外公千挑万拣,挑到我姨妈快9岁那年,就告诉长女说该给她定下一门亲事了。她就说“不”,说要等长大些自己挑。外公说等不得她长大了,因为她的妹妹们已开始有人提亲。我姨妈就扑簌簌掉起泪来。 
我外公生性很是幽默,且又大大继承了他义父那份狷介孤高,行起事来,就不一定件件随俗。那天,他拭去我姨妈的泪珠儿,将他的宝贝长女揽在怀里,说,亲是必须定的;不过,要么由他权衡人选,要么由姨妈自行抉择。关于未来夫婿的才学、金钱、相貌,姨妈可以自定一项。其他不论。我外公说,如果他女儿特别注重相貌,他可以让求亲的男孩在客厅排队走过,姨妈在屏风后—一看去,看中哪个是哪个,不问贫富智愚;如果注重金钱,就人也不必看了,只挑最富的家庭嫁去,就不论智愚,也不管长得貌比子都还是脸若钟馗;如果女儿注重的是才学,为父的自然另有妙计,但是无论穷极丑极,她选中就不得反悔。 
我姨妈破涕为笑,又喜又慌,看了她那足智多媒诙谐倜傥的父亲好久好久,就转身去找我外婆,撇下他独个儿在书房抽水烟。 
我外公为他长女公开选婚。就像那次为自己选填房一样,他提出的条件又一次笑倒广州城——他说,只重才学,只要未婚。其他一概不论。凡自认满腹珠玑又愿为他长女之婿的,都请在他长女9岁生日那天亲临府上参选。 
那天清早,足足去了百多人。外公同时发下纸墨笔砚,卷上编了号码,然后当众出题,出个200字的长联,请众生挥毫续出下联来。 
众生一个接一个交卷,仆人一幅接一幅呈入后厅,姨妈就一份接一份浏览,紧张得脸儿青青白白。我的外公外婆远远坐了,看她,偶尔相视一笑,谁也不去打搅他们年方9岁的女儿自选夫婿…… 
是夜华灯竞放。盛筵甫张,老寿星牵着小寿星步入大厅,说出个卷上号码,就鹤然立起一人,高声诵出自己对的下联。我那紧张得从早到晚都手脚冰凉的姨妈偷眼一瞧,见那该句的人竟是风华正茂神采飞扬,不禁长长舒出一口气,当场脚软,幸好我外婆及时搀住。她那7位哥哥和一众同窗禁不住喝了个满堂彩——因这21岁仅凭才学入了我姨妈慧眼的年轻人,正是当年在她刚刚百日时就说过将来定要娶她为妻的那个小男孩。 
“你说是不是神意难违呢,囡囡?”外婆说罢我姨妈的故事,就看了我问。我脑子飞转,一个一个去想我见过的爱情故事,但并未从中发现神权的介入。外婆就自已答道:“什么都是命中安排的。人哪,只有顺天从命,才可以知足常乐呀!”不过依我的看法,我外婆根本不算是个顺天认命的人,她不是,我姨妈不是,我母亲也不是—— 
定婚后我姨妈的未婚夫东渡日本求学,攻商科。 
我的外公尽情尽兴,再接再厉,生到第21个孩子时,就突然倒下,从此再没起来。他因中风而偏瘫,连遗嘱也不及立出,就既不能说也不能写了。在这之前,我外公众多儿郎竟无一属意经商,却个个都会花销。 
我外公在床上躺了不够两年,使生意似潮跌,钱去如流水,总而言之,不但米行缎庄日渐他姓,到他去世债主临门时,我外婆才发现连偌大家宅也早被典押出去。只生了两个女儿的外婆,当即没了遮天之瓦,不过,有几个媒人在檐下等回音;有人愿意娶我外婆。我外婆告诉一双女儿;要想安稳,就随她搬去一位继父家,由人养活在到长大嫁出;要想求学,就不得不开始自食其力,开始经历两姐妹难以想象的贫穷,直到她们凭能耐挣到一份前程。那年,我姨妈11岁,我妈妈7岁。姐妹俩认为宁愿贫穷也要继续升学。于是我的外婆擦干眼泪,谢绝谋人,挽了包袱,带上两个志比天高的女儿,步着那双三寸金莲,一直走向秉仁巷——当时广州市某处小小的贫民窟,没有给任问人留下地址。 
我外婆将她随身首饰变成一间低低的瓦房,开始为人织渔网。她的两个女儿各有一只扑满。下学回来,她们先做功课再织网,织到一定长度,便问我外婆拿几个铜板滴进扑满,才去吃饭,去玩,去睡觉。我外婆就着一盏孤孤的豆油灯继续织,织,织着每天的柴米油盐。生活变得突然如许艰辛的外婆,居然让她两个女儿进读私立学校。 
期末敲破扑满,我的姨妈我的妈妈就使小布袋装了所有的铜板,提出门,叮叮当当地数出钱来交学费,又叮叮当当,数出钱来买新鞋新袜子,买新衣服。 
她俩并不需要年年交学费。那时的私立学校为了激励上进,学业成绩考在班里前三名的人就学费减半,在全年级前三名的,不但学费全免,就连书本费也免去。这俩姐妹,从来都是她们就读学校中家境最贫寒成绩最出众的学生。她们跳着级读书。我的外婆知足常乐:因为她养育了两个在学业上从不知足的女儿。 
3年后,我姨妈的未婚夫从日本留学归来,疯找疯找终于找到贫民窟时,我这位姨妈正亭亭玉立在广州女子师范学校用功。外婆不但已经近视,而且患上肺病了。 
商科出身的姨丈,却偏偏不喜在生意场中周旋,决心专攻法学,说要当个律师。他家是顺德县的桑蚕大户,历代殷实,姨丈又是独生子,自小就被送来广州读书。从日本回来不久,他索性早早完婚,在珠光路买下一幢红楼,将我外婆一家三口搬了去,热热闹闹过起日子来。 
经历了3年多穷困生活的妈妈宣布不要她姐夫养,要自己挣钱读书。于是一上初中她就给别人小孩当家庭教师;高中时代就管理学校的化学实验室;进了大学,我母亲成为女子篮球队的队长,一面攻她的数学理论,一面蹦跳腾挪挣钱花,很潇洒。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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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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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在夜晚,我握了那节紫竹坐在1幢山边石上细细想我陈世伯,想一阵,吹一曲,吹一曲,哭一场;倦了时,回家上床苦巴巴盼在梦里能见他吹萧论史下围棋;却又怎么也做不出梦来,就更伤心,直觉得有一部份我的命,也随他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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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对她的小女儿百般放心,不断交待的,就只一件事——有三种人千万嫁不得:第一是军人,因为生死难卜;第二是客家人,因为重男轻女;第三是结过婚已有孩子的,因为后娘难当。所以当母亲将毕挺毕挺的父亲带回娘家笑吟吟说大局已定那天,外婆伤心得很:我父亲犯足了那三条戒律——他是军人又是客家人,还已经有了5个儿女。 
幸好外婆历来深信姻缘皆由天作合。当母亲轮流着将我的哥哥姐姐从乡下带到广州时,我的外婆,就一个接一个十几年如一日高高兴兴照看着孙孙读书。 
外婆告诉我,小哥哥走后不久,她有一天忽然觉得生命快到尽头。还在姨妈刚完婚时,外婆就说过她一定要在我母亲身边活完最后一段时日,于是就来重庆了。离开广州之前,外婆拄着棍,独自在这城市走来又走去,把她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看个够。她被一辆自行车撞倒,跌断了右腿。住进红房子后,她依然继续养伤,天天给我哼儿歌,讲故事。 
外婆的一日三餐,几乎全由父亲照料。红房子的老军官们是从不买菜的,即使到了站轮子的时代,买菜也是家属与孩子的事。外婆来了之后,我发现父亲进了家门常常掏出报纸裹好的一包东西:或是块骨头,或是块肉,有时甚至是半边鸡,然后下厨弄好端去给外婆。有次云娃子神秘兮兮告诉我:“今天看见你爸在学田湾那个自由市场拿出盒《大前门》跟农民换藕!”我大吃一惊。后来才发现,爸爸就是从那会儿开始戒了烟的。我注意到,他的皮鞋、呢子大衣、丝棉被,甚至那块带日历的英纳格手表,都渐渐变成些我外婆的吃食了。 
尽管爸爸极为孝顺,我外婆依然有件事不肯原谅她女婿,而且坚决不肯原谅:因为他有次差点把我打死了…… 
从我经常为四哥送馒头给塔吉雅娜时起,陈书剑就极少露面,后来干脆没了人影。他一向如同闲云野鹤爱来就来爱走就走,所以谁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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