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亚一家》第107章


他笑了,郑重地说,不是板着面孔,也许是心烦。他收到了埃戛一封信,埃戛的一封啰哩啰嗦的麻烦的信。所以他要去一趟里斯本,自然晚上就全得呆在那儿了。。“整个晚上?”她失望地叫起来,一双手伸到他的肩膀上。
“是的,很可能是这样。讨厌死了!埃戛的事常常突如其来。。你不也去里斯本吗?”
“现在就更想去了。。你要是愿意我去的话。”
“天气倒很好。。但是路上会冷的。”
玛丽娅喜欢这样的冬天天气,阳光明媚,空气新鲜但又有点儿寒意袭人。这样的天气使她感到轻快,头脑清醒。
“好,好吧,”卡洛斯说着扔掉了烟蒂。“咱们先吃午饭,亲爱的。。这位埃戛可能已经不耐烦得来回转了。”
玛丽娅跑去催促多明古斯。卡洛斯穿过潮湿的草地,慢慢地走向那排矮树丛,那树丛象一片篱笆从一面把“淘喀”别墅围住,小山从那里向下倾斜,山坡上布满一个个小庄园、一片片白墙和橄榄树,还有一个工厂的大烟囱吐着浓烟。再往远去,是一条浅蓝色冒寒气的河流。后面,便是座座暗蓝色的青山,一栋栋白色的农舍小房依山傍水而立!在晴朗的日子里,薄薄的雾霭之中,那幢幢房子清晰可见。他停住步,观赏了片刻眼前的景色。这座他从不知道名字的村庄,在阳光下如此宁静、悦目,使卡洛斯突然产生了一种欲望,想到世界的某个角落找个幽静、隐蔽又傍水的地方,那里没人认识他,也没有《魔鬼号角》,他可以象普通的穷人一样,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在陋屋斗室中过着平静的生活。
玛丽娅从餐厅的窗口招呼他,她正探下身了从一株尚在开花的蔷薇上摘下所剩无几的花朵。
“这个天气外出多好啊,玛丽娅!”卡洛斯穿过草地,走上前来说。
“现在有太阳,里斯本也很漂亮。。”
“是这样。但是,施亚都广场,流言蜚语,平庸的政治,那些报纸刊物,所有这些可恶的东西。。我倒情愿在非洲找间茅草屋!”
午饭拖了好长时间。钟敲一点,“托度”马车才登途上路,车上还挂着昨夜的雨水,在下坡处,就在镇子前面,他们同一辆跑不动的马车相错而过。玛丽娅好象瞥见了埃戛的帽子和单片眼镜。。他们停下车。果然是埃戛,他也认出了“淘喀”别墅的马车,他那两条仙鹤般的长腿跳着躲过一个个水坑,走了过来,一面喊着卡洛斯。一见到玛丽娅,他就露出了一副狼狈相。
“真没想到!我正要往你那儿去。。看到天气这样好,我心想。。”“行了,你把车钱付了,过来同我们一起走!”卡洛斯打断他的话说,眼睛不安地望着埃戛,琢磨着他突然来奥里威斯的原因。
埃戛付过车钱,坐进了大马车,感到很窘,因为在玛丽娅面前不能坦率地谈论《魔鬼号角》那件事,而卡洛斯那双眼睛又盯着他。于是,他谈起了冬天,谈起上特茹地区闹水灾的事。。玛丽娅从报上看到了这则消息。这次水灾为害不小,两个小孩儿淹死在摇篮里,损失了许多牛羊,真是大灾大难!卡洛斯终于忍不住了,说:“我收到了你的信。。”埃戛回答说:“全都妥善解决了!都谈妥了!我来这儿确实是出于对田园的感情。。”玛丽娅非常知趣地朝河边望去。。埃戛这时用手指迅速比划一下,意思是“钱,就是个钱的问题”。卡洛斯放心了。埃戛又回过来继续谈起上特茹地区的灾民,以及为救助灾民准备在特琳达德剧场举办的一个文学艺术晚会。。这是官方组织的盛大活动。有议会的男高音们,文学界的夜莺们,还有佩戴圣地亚哥军功勋章的钢琴家,所有那些嗓音响亮而动人的立宪派人士都要“出击”。国王和王后都会出席。已经在编织准备挂在大厅里的茶花花环了。埃戛本人尽管有蛊惑性,还是被邀去朗诵《一个原子的回忆》片段。
由于谦虚,也是由于这篇回忆里还没有什么足以使首都的人们高兴的愚蠢内容,他拒绝了。但是,他举荐了格鲁热斯。这位艺术家可以拿他的一篇作品到那儿去显一番身手或是去为他人演奏催眠曲。此外,还有一首阿连卡的关于社会题材的诗。总之,一切都表明那将是一次盛会。。。“堂娜玛丽娅夫人,”他继续说,“应该去看看!。。有意思极了。您会看到,浪漫派和自由派的葡萄牙人都将粉墨登场,系着白色领带,肚子里有多少货色都会掏出来!”
“的确,你应该去看看,”卡洛斯笑着说。“再说,要是格鲁热斯演奏,阿连卡朗诵,那就成了我们的晚会。。”“说得完全对!”埃戛带有几分激动地大声嚷道,一面摸索着单片眼镜。“在里斯本有两件东西值得一看。。一是看耶稣圣像游行,另一个就是诗歌晚会!”
他们在小贝罗广场转了儿圈。卡洛斯大声命令车夫在阿勒克林街路口停下。他们下了车,从那儿坐上有轨马车前往葵花大院。
马车紧挨着人行道在一个坡前停下,对面是家裁缝店。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长者正站在那儿;他留着那稣门徒式的胡子,穿了一身丧服。当看见了靠着车窗的玛丽娅时,他显得有点儿惊慌。他那宽大、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接着,他大模大样地向她脱帽致意,那是一顶帽檐上翘、一八三○年式样的帽子,上面还系了一条黑带子。
“他是谁?”卡洛斯问。
“是达马祖的舅舅,叫吉马莱斯,”玛丽娅说着脸也红了。“他在这儿,真有意思!”
啊,对了,是那个久负盛名的吉马莱斯先生,主办《拉贝报》,甘必大的密友!卡洛斯记得自己曾经与阿连卡在普里士剧院碰见过这位同胞。他也向吉马莱斯致意。那一位动作更加缓慢地脱下了他那顶意大利烧炭党人的黑帽子。埃戛使劲戴好单片眼镜,想好好地看看达马祖这位传奇式的舅舅,因为他在帮助法国政府治理国家。他们送走了玛丽娅,马车往阿勒克林街驶去。当他们穿过马路朝中央饭店走去的时候,埃戛由于仍然被那位革命者的风度和整齐的胡子所吸引,就又口过头去。。“真帅!多漂亮的帽子,嗯!他怎么见过玛丽娅?”
“在巴黎。。这位吉马莱斯先生同她母亲很要好。玛丽娅同我说起过他。一个穷光蛋。他不是什么甘必大的朋友,什么也不是。。他从西班牙报纸上译点儿消息给《拉贝报》,穷得快饿死了。。”“达马祖不管他?”
“达马祖是个骗子。咱们还是谈自己的事。。你给我寄的鬼东西《魔鬼号角》是怎么回事?你倒说说。”
他们慢慢地顺着阿泰罗广场走,埃戛讲起了这桩肮脏勾当。他昨天上午在葵花大院收到了《魔鬼号角》。他熟悉这家小报,甚至还和那位老板兼主编早有私交,这人叫帕尔马,帕尔马?卡瓦朗,以示区别于另外一个帕尔马?卡瓦林纽的尊贵称呼。卡洛斯立刻明白了,文章如果是帕尔马写的,那么灵感肯定是别人的。帕尔马对卡洛斯毫无所知,对玛丽娅也不了解,连她在圣弗朗西斯科街的住处和“淘喀”别墅都闻所未闻。。显然他不会为了卖弄文彩去写这样一篇文章,因为这只会给他带来麻烦和或许是一顿毒打。因而,这篇文章完全是别人付钱托他登载的。在金钱交易中,谁出的价钱高谁就能赢。遵循这个永恒的原则,埃戛到帕尔马?卡瓦朗的陋室里找到了他。
“你还认识他的破房子?”卡洛斯憎恶地问道。
“不太熟。。我去司法秘书处问了一个人,那人同他合伙出版《宗教年鉴》。。”埃戛去了那间破房子,并且发现原稿正在一位肯行方便的善人手中。首先,那部印刷这类无耻材料的破机器印了五六份报就坏了。此外,这位可爱的帕尔马对向他推荐这篇稿子的那位绅士很恼火,因为在钱数上争得很厉害。埃戛当即表示买下他印出的全部报纸,这位报人立刻伸出一只大手,露出了用牙齿咬平的指甲,那只手由于感激和期待而颤抖着。埃戛当即付了他五镑,并答应以后再给十镑。。“代价是高的,但你有什么办法呢?”埃戛接着说,“我毫不犹豫,没再同他还价。。当我要他说出推荐那篇稿子的绅士的姓名时,帕尔马可怜地说,他还要养活一个西班牙女人,那位绅士已经替他付了房租,因为里斯本房租昂贵,而报纸在这个倒楣的国家。。”“他要多少钱?”
“十万雷亚尔。但是,如果用报告警察威胁他,也许会减到五万。”
“你答应给他十万,什么都答应他,我要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你认为会是谁?”
埃戛耸耸肩膀,用手杖在地上慢慢地划了个道。然后更加慢吞吞他说,《魔鬼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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