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亚一家》第128章


“那咱们打开它?”
埃戛已经把一张椅子拉到了桌边。威拉萨撕开四角已经破损的包盒纸。
果真是只旧雪茄烟盒,用两枚钉子钉住,里面装的都是纸张。有的卷着用带子 捆住,有一些散放在启封的信封里,信封上侯爵的冠冕下印有蒙弗特太太的纹章。 埃戛打开第一个纸捆。那是些德文信件,他看不懂,是从布达佩斯和卡斯鲁厄①发 出的。
“算了,这些对我们没用。。再看别的!”
威拉萨小心翼翼地解开另一捆上粉红的缎带,里面包着一个椭圆形的小盒,上 面画着一个留着棕红色胡子和鬓角的男人,身穿一身带金黄色高领的白制服。威拉 萨觉得这幅画很“好玩”。
“是个奥地利军官,”埃戛哼着说,“又一个情夫。。快看。”
他们用指尖按顺序把一张张纸拿出未,就象是触摸着珍宝那样。一个大信封引 起了威拉萨的莫大兴趣,里面装着服装师的帐单,有的付过钱,有的没收据。威拉 萨逐一看着,对那些价格,不计其数的豪华款式很是吃惊。有的帐单上竟高达六千 法郎!一件衣裙就两千法郎!。。还有一个纸卷也令人惊讶。那是玛丽姬从修道院写 给母亲的一些信,圆圆的字体,笔画工整,写的都是十分虔诚的语句,这肯定是那 些好心的修女们口授的。在这些犹如专论文章那样圣洁、冷静的书简中,姑娘真诚 的心只表露在用别针别在信纸上的、如今已干枯了的几朵小花上。
“把这些先放在一边,”威拉萨小声说。
埃戛这时已经不耐烦了,他把盒子里的东西部倒在桌子上,把那些纸张①德国 西部一城市。
摊开。在一些信件内,还夹着一些帐单和名片。有一个大信封,上面有一行醒 目的蓝墨水字迹:“致我的女儿玛丽娅?爱杜亚达”。威拉萨很快溜了一下信封中 那张大纸,那是张颇为讲究的公函信笺,印有侯爵冠冕和金色的缩写字母。他把它 递到埃戛手中时,一双耳朵涨得通红,气都喘不过来了。
埃戛慢慢地高声念道:玛丽娅生产小女后身体依然颇为虚弱,我也因一些难忍的疼痛身体欠佳,为防 不测,我认为在此写一声明是明智的。这个声明为你——我心爱的女儿而写,而且 只有达罗神父(达罗神父先生,圣路教堂助理)知道此事,因为两年前我患肺炎时 曾对他说过。声明如下:我声明,我女儿玛丽娅?爱杜亚达一向自署玛丽娅?卡尔扎 斯基,因为她以为这是其父姓,但她是葡萄牙人,是我丈夫彼得罗?达?马亚之女。 我同他自愿分居,携女儿到维也纳,后又来到巴黎。
现在她同帕特里克?麦克?格伦一起住在枫丹白露,并将与他完婚。我丈夫的父 亲,即我的公公,名叫阿丰苏?达?马亚,是个鳏夫,他曾在奔菲卡和杜若河畔的圣 奥拉维亚居祝这一切均可在里斯本得到证实,因为那里会有证件。我的过错——今 天我已看清其后果,不影响你,我心爱的女儿,享有应属于你的地位和财产。所以 ,在此,我特就这一切作出声明井予签署,以防我无法在公证人面前完成此事。我 但愿能很快康复。我如死去——愿上帝阻止这事——我请求我的女儿原谅我这一切 。谨以我婚后的姓氏签名如下:玛丽娅?蒙弗特?马亚。
埃戛望着威拉萨。总管两手交叉着放在桌上,只是低声他说:“真是乱了套! 真是乱了套!”
这时,埃戛站起身来。好了,现在一切倒简单了。唯一可做的就是把这份声明 不加评述地交给卡洛斯。但是,威拉萨搔搔头,再次表示疑虑说:“我不清楚这张 纸片在法庭上是否可信。。”“什么可信不可信,法庭不法庭!”埃戛高声嚷道。“ 这就足以让他别再同她睡觉了!。。”小屋门上响起了怯生生的敲打声,使埃戛不安 地住了口。他拧开门锁。
是那位职员,他对着门缝小声说:“卡洛斯?达?马亚先生这会儿在外面车上,我进来时他打听过威拉萨先生。”
顿时一片惊慌!埃戛不知所措地抓住了威拉萨的帽子。总管两手抓起蒙弗特太 太的信,塞进一个抽屉里。
“也许最好说不在,”那位职员提醒说。
“对,就说不在!”两人压低嗓门说。
他们静静地听着,脸色依然苍白。卡洛斯的双轮马车在路上滚动起来,两位朋 友嘘了口气。但是,埃戛现在又后悔没让卡洛斯上来,那样就可以在这儿,不必犹 豫,用不着胆怯,而是鼓足勇气,摊开这些信件,把一切都告诉他。这个障碍不就 越过了吗!
“朋友,”威拉萨一面用手绢擦着额头一面说,“事情需要有步骤地慢慢来。 对有关的人要作好准备,吸一口气才能潜得深。。”总之,埃戛下定论说,再谈也无 济于事了。看了蒙弗特太太那份声明之后,盒子里的其他纸张都失去了意义。现在 要做的就是今晚八点半或九点,在卡洛斯去圣弗朗西斯科街之前,威拉萨要赶到葵 花大院。
“那您这位朋友也一定要到场!”总管大声说,对此他已经感到惊恐了。
埃戛答应了。威拉萨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在把埃戛送到台阶处时,他又哺哺 他说:“竟有这种事,竟有这种事!。。我本来还想今晚高高兴兴地到葵花大院去吃 晚饭呢。。”“我原也打算同他们一起到圣弗朗西斯科吃晚饭呢!。。”“好吧,晚上 见!”
“晚上见!”
埃戛这天晚上不敢回葵花人院去坐在卡洛斯对面吃晚饭,怕看到卡洛斯的欢乐 和平静,因为他感到,一场灾难将如同黑夜一样降临到卡洛斯头上。
他到侯爵家讨了口饭吃,自从那次晚会后,侯爵因喉咙的毛病一直深居简出。 到了八点半的时候,埃戛估计威拉萨该到葵花大院了,他就告别了正在专心致志地 同神父下象棋的侯爵。
这天开始时天气晴朗,下午转阴了,最后下起了毛毛细雨,街道都打湿了。埃 戛搭上了一辆马车。当马车在葵花大院前停住时,他已经紧张得如坐针毡,在大门 口他遇到了威拉萨,夹着雨伞,正在挽裤腿,准备离去。
“怎么回事?”埃戛大声问道。
威拉萨撑开雨伞,在伞下悄没声他说:“没法说。。他说有紧急事,不能听我讲。”
埃戛用力跺了下脚,说:“唉,您这个人!”
“您要我怎么办?抓住他强迫他听不成?明天再说。。我明天十一点钟准来。”
埃戛跳上几级台阶,咬紧牙关说:“要是这样,我们就别想摆脱这桩头疼事! ”他走到阿丰苏的书房,但是没进去。透过多少有些皱褶的幔帐的宽宽缝隙,他看 到了书房的一角,里面暖和、舒适,柔和的玫瑰色灯光照射在锦缎上,牌桌上摊着 纸牌;在天然色的刺绣沙发上,堂蒂奥古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地坐着,捋着胡子, 看着火光。克拉夫特抽着烟斗喃喃的说话声和安安稳稳地坐在长沙发上的阿丰苏那 缓缓的嗓音交错在一起,争论着什么问题。他们的声音又被谢格拉的怒吼声压倒了 :“但是,如果明天发生一场暴乱,那将会由这支被诸位视为是一群浪荡公子、应 予取缔的军队,给你们当保镖。。这说说容易,也头头是道,说得富有哲理也不难! 但是,一旦发生了麻烦,连半打刺刀都没准备好,那可就要惊慌失措了!。。”埃戛 从那儿走到卡洛斯的房间。烛台上的蜡烛还点着,有一股露宾牌香水和雪茄的香味 。巴蒂士塔告诉他,卡洛斯“十分钟前出去了”。是去圣佛朗西斯科了!去那里睡 觉了!此时此刻埃戛心神烦躁,面对这难煞的长夜,他想用强烈的刺激来冲淡、消 除折磨着他的思绪。他没放走租来的马车,而是乘它去了圣卡洛斯剧院。最后他又 同塔维拉和帕卡、卡门?菲洛索法两位姑娘去奥古斯托酒馆吃宵夜,狂饮香槟酒。 凌晨四点,他醉倒在沙发上,伤感地自言自语着,哼着缪塞献给玛丽布朗①的诗句 。。塔维拉和帕卡坐在同一张椅子上,挨得紧紧的,露出一个爱献殷勤的男人那种温 柔模样,她也是一副非常亲热的劲儿②,两人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小杯子里的果子 冻。卡①玛丽布朗(1808— 1836),西班牙女歌星。
②原文均为西班牙文。
门?菲洛索法已经酒足饭饱,解开了衣扣,并且已经把紧身胸衣放到一张《新 闻日报》里。她用刀子敲打着盘子边儿,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瓦斯灯的火焰,嘴里 哼着:阿尔卡德市长先生,请您不要逮捕强盗。。③埃戛次日九点才醒来,身旁躺着 卡门?菲洛索法。是在一间有着宽敞大窗子的屋子里,昏暗的雨天清晨的郁闷空气 从窗子进到屋内。在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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