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大前程》第100章


发现了荆棘的小刺,这就是证据。后来他们又到荆棘地作现场调查,发现那片荆棘地的确被人踏得乱七八糟,还在几处地方发现从她衣服上扯下的小碎片,和刺破她的肉留下的血迹。但是,他最大胆的论点却是下面这件事。当时法庭提出要证明她妒忌成性的心理,她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嫌疑。那就是在谋杀案发生的同时,她为了向那个浪荡男人报复,就亲手杀害了她和他所生的一个孩子,当时也才只有三岁。贾格斯先生是用下面的话为她辩护的:‘我们判定她的这些伤痕不是被指甲抓破的,而是被荆棘划破的,我们也到荆棘地作了调查,证明了这一点。可是你们偏说这是被指甲抓伤的,还提出了新的假设,咬定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那么你们一定得承认由这个假设导出的一切推论。那就是说,她亲手杀害她的孩子时,因为孩子紧紧抓住她,从而抓伤了她的双手。然后又怎么样呢?你们不是在审判她的谋杀亲子罪,那么,为什么你们不审一下呢?至于这个案件,你们如此抓住这些伤痕不放,我们可以认为,你们的目的是要找到一些解释,以证明这些伤痕不是你们捏造出来的,不是这样吗?’简单地说吧,老弟,”温米克继续说道,“贾格斯先生的言辞说得陪审团哑口无言,只有屈服认输。”
“那以后她就在他家中当佣人了吗?”
“是这样,不过不仅仅如此,”温米克说道,“事实上她刚一无罪释放,就到了他家中,而且就像现在一样的驯服了。她该尽的职责倒是一件一件地后来学会的,但她从一开始就被驯服了。”
“她的那个孩子是男还是女呢?”
“据说是一个女孩。”
“今晚你没有更多的东西要告诉我吗?”
“没有了。我接到你的信,读完后便毁掉了。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我们交换了一个亲切的晚安后,我便向回家的路上走去。旧的忧思尚未消去,新的愁虑又上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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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我把郝维仙小姐的信揣在口袋里,必要时拿它作个凭证,因为我是如此迅速地赶到了沙提斯宅邸,万一她那刚愎自用的脾气一发,看到我如此会感到奇怪,那这封信就可用来解释了。于是第二天,我就搭上了马车。不过,这次我是在半途下车,在那儿吃过了早餐,就开始步行而去。因为我想寻找安静、不受干扰的小巷小街进入镇上,离开小镇时也是这样。
我沿着大街后面的几条安静得发出回声的小巷行走时,一天中最佳的时光已悄然逝去。这一荒废的角落曾经是僧人们的用斋堂和花园,旁边几道坚固的断墙处,现在只有几间简单粗陋的小棚和马厩,然而这里依然那么静,静得和墓地里躺着的僧人们一样,悄然无声。我匆忙地前行,唯恐引起人们注意。那大教堂传出的钟声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听起来都更感凄凉,距我更为遥远。那古老的风琴声飘荡在空中,在我听起来竟是送葬的哀鸣曲一般。鸦群盘旋在灰塔之尖的周围,来回于修道院废弃花园中的几棵又高又秃的树顶,似乎在向我报告,这地方已经变化,埃斯苔娜已经离去,再也不会回来。
一位年长的妇女来给我开门。我曾经见过她,她就住在后院对面的一间屋里,是这里的一位女仆。一根蜡烛仍旧像过去一样燃点在漆黑一片的过道里,我还是像以往一样,拿起蜡烛,孤孤单单地一人爬上楼梯。郝维仙小姐不在她自己的房里,而在楼梯平台对着的大房间中。我敲敲门,没有回答,从门缝中向里张望,看到她坐在壁炉前的一张破椅子上,对着一炉灰烬中的火,不知在思考着什么,显出出神的样子。
像往常一样我走了进去,紧靠壁炉架站着,只要她一抬起眼皮就可以看见我站在这里。她的神态非常孤独寂寞,这使我十分感动,对她同情万分,虽然她曾经那么固执地深深伤害了我的心,即使她把我伤害得更深十分,我也仍然会同情她。哦,时光多么迅速,也把我变成了这座房子中一件残缺破败的东西了。这时她的眼睛转向了我。她睁大眼睛,用低低的声音说道:“真的是你来了吗?”
“是我皮普。昨天贾格斯先生把你的信转交给我,我抓紧时间赶到了这里。”
“谢谢你,谢谢你。”
我拖了另外一张破烂的椅子靠近壁炉,并且坐了下来。我发现在她的面孔上有一种新的表情,仿佛是有些怕我似的。
她说道:“你上次在我这里时提到的那件事,我想和你研究一下,同时可以向你表明,我绝不是个心如铁石的人。不过,你也许还是不会相信在我深深的内心尚留一些人味吧。”
我说了几句让她放心的话。她伸出她那颤抖的右手,看上去似乎想用手碰到我;不过,在我还没有弄清楚她这个动作的意思,或者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来领受她的感情时,她的手又缩了回去。
“上次你说要为你的朋友求个人情,说你会告诉我该怎么样为他做些有益的好事。你是要我给他帮点忙,不是吗?”
“我非常希望你能给他帮点忙。”
“帮点什么忙呢?”
于是我便向她说明我是如何在暗中帮他忙的,让他人股,和别人合作。我还没有讲得很多,我就觉察到她的神情漫不经心,似乎并不在思考我所说的话,而在想着我这个人。我停住话头,过了不少时间她才好像醒悟过来,感到我停了下来。
“你停住不讲了,”她的神态和刚才一样,有些害怕我似的,说道,“因为你非常恨我,不想和我说,是不是?”
“不,不是的,”我答道,“郝维仙小姐,你不要这样想,我停下说话,是因为我想你也许不想听我的话。”
“也许我没有注意听,”她用一只手托住头,答道,“重新讲一遍,让我望着别的什么地方听你讲。等一会儿!好了,现在你开始对我说吧。”
她的另一只手按住拐杖,她的神态和往常一样,是一副习惯性的毅然决然的样子,一方面望着火炉,一方面强打起精神在听我讲。我继续讲下去,说我本来想用自己的资金帮他把这件事办成,不过现在我不能如愿以偿了。至于这其中的原因,我提醒她,我是不能告诉她的,因为这涉及到另外一个人的非常重大的秘密。
“是这么回事!”她动了一下头,表示同意,但是并没有望着我。“你要把这件事办成究竟需要多少钱?”
我真不敢说出这个数字,因为听起来这数字是一大笔钱。“九百镑。”
“要是我拿出这笔钱使你达到目的,你能够像保守你自己的秘密一样而保守我的秘密吗?”
“完全能够。”
“那么你的心放下了吗?”
“基本上放下了。”
“你还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她向我提出这个问题时,仍然没有抬眼望我,但是她说话的调子却表现出一种难以见到的同情。此时此刻我的声音因激动而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而她这时用左臂留住了拐杖的头,把前额轻柔地搁在了上面。
“郝维仙小姐,我无法愉快;但我不得安宁、不愉快还有你所不知的原因。这也是我向你提到过的秘密。”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又对着火炉呆呆地望起来。
“你告诉我你尚有别的不愉快的原由,这表现出你高尚的气质。我还想问一下,你所说的是真的吗?”
“的确是真的。”
“皮普,难道我给你帮忙只是帮你朋友的忙吗?给你的朋友帮忙已经定了,难道我就不能帮帮你本人的忙吗?”
“我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谢谢你提出这一点,更要谢谢你问我的语气这般美好。不过,我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她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这枯萎了的房间,想看看哪儿有纸笔。四处都没有找见。于是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本黄色的象牙簿,上面镶有金饰,现在已失去光泽,又从吊在她脖子上的失去光泽的金盒子中拿出一支铅笔,在象牙簿上写着什么。
“你和贾格斯先生之间的友谊现在仍然很好吗?”
“很好,昨天我还和他一起吃饭呢。”
“你可以凭这个到他那里去取款,然后你可以随意地为你的朋友帮忙。我这里没有现款,不过,如果你不希望让贾格斯先生知道这件事,我可以叫人把钱送给你。”
“谢谢你,郝维仙小姐;我愿意到他那里去取这笔钱。”
她把她已经写好的字据读给我听,写得直截了当、干净利落,而且显然地是为了避免别人对我的怀疑,以为我接受这笔钱是为了自己。我从她手中接过象牙簿,她的手又颤抖了起来;在她从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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