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笑因缘续集》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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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起点钟,家树同着伯和夫妇,一起来了。先是何丽娜出来相陪,起次是何廉,最后何太太出来。陶太太立刻迎上前问好,又向家树招招手道:“表弟过来,你看这位老伯母是多么好呵!”家树过来,行了个鞠躬礼。何太太早是由头至脚,看了个够。这内客室里,有了陶太太和何太太的话家常,又有何廉同伯和谈时局,也就立刻热闹起来。
到了吃饭的时候,饭厅里一张小圆桌上,早陈设好了杯筷。陶太太和伯和丢了一个眼色,就笑道:“我们这里,是三个主人三个客,我同伯和干脆上坐了,不必谦虚。二位老人家请挨着我这边坐。家树,你坐伯和手下。”这里只设了六席,家树下手一席,她不说,当然也就是何丽娜坐了。家树并非坐上席,不便再让。何丽娜恐怕家树受窘,索性作一个大方,靠了家树坐下。听差提了一把酒壶,正待来斟酒,陶太太一挥手道:“这里并无外人,我们自斟自饮吧。”何丽娜是主人一边,决没有让父母斟酒之理,只好提了壶来斟酒。斟过了伯和夫妇,她才省悟过来,又是陶太太捣鬼,只得向家树杯子里斟去。家树站起来,两手捧了杯子接着。陶太太向何廉道:“老伯,你是个研究文学有得的人,我请问你一个典, 相敬如宾这四个字,在交际场上,随便可以用吗?”她问时,脸色很正。何廉一时不曾会悟,笑道:“这个典,起是可以乱用的?这只限于称赞人家夫妇和睦。”何丽娜已是斟完了酒,向陶太太瞟了一眼。倒是何太太明白了,向她道:“陶太太总是这样淘起!”何廉也明白了,不觉用一个指头擦了小胡子微笑。伯和端了杯子来向何丽娜笑道:“多谢,多谢!” 又向家树道:“喝酒,喝酒。”何廉笑道:“有你贤伉俪在座,总不愁宴会不热闹!”于是全席的人都笑了。在家树今天来赴约的时候,樊、何两方的关系,已是很明白的表示出来了。现在陶太太如此一用典,倒有些〃画龙点睛〃之妙。陶太太是个聪明人,若是那话不能说时,如何敢造次问那个典。这一个小约会,大家吃得很快乐。
饭毕,何丽娜将陶太太引到自己卧室后盥洗房去洗脸,便笑问道:“你当了老人家,怎么胡乱和我开玩笑?”陶太太道:你可记得?我对你说过,总有那样一天——现在是那样一天了。你们几时结婚?”何丽娜笑道:“你越来越胡说了,怎么提到那个问题上去?你们当了许多人,就这样大开起玩笑,闹得大家都怪难为情的。”陶太太笑道:“哟!这就怪难为情?再要向下说,比这难为情的事还多着啦。”说着话时,走到外面屋子里来,在梳妆台边,将各项化装起,都看了一看,拿ae餻a一盒子法国香粉,揭了盖子,凑在鼻尖上闻了一闻,笑道:这真是上等的东西,你来擦吧。不出门,抹点雪花膏得了。”陶太太对着镜子里她的影子微笑了一笑,道:“虽然不出门,可是比出门还要紧,今天你得好好的化妆才对。”何丽娜笑道:“陶太太,我求饶了,你别开玩笑。我这人很率直的,也不用藏假,你想,现在到了开玩笑的时候吗?”陶太太道:“你要我不闹你也成,你得叫我一声表嫂。” 何丽娜道:“表嫂并不是什么占便宜的称呼呀!”陶太太道:“你必得这样叫我一声。你若不叫我,将来你有请我帮忙的时候,我就不管了。”可何丽娜总是不肯叫。
二人正闹着,何太太却进来,问道:“你们进来许久,怎么老不出去?”何丽娜鼓了嘴道:“陶太太尽拿人开玩笑。”陶太太笑道:“伯母,请你起起这个理,我让她叫我一声表嫂,她不肯。”何太太笑着,只说她淘起。陶太太笑道:“这碗冬瓜汤,我差不多忙了一年,和你也谈过多次,现在大家就这样彼此心照了。”何太太道:“这个年月的婚姻,父母不过是顾问而已,我还有什么说的?好在孩子是很老成,洁身已很中意。”陶太太道:“那么,要不要让家树叫开来呢?”何太太道:“那倒不必,将来再说吧。”
陶太太这样说着话,一转眼,却不看见了何丽娜,伸头向盥洗房里一看时,只见她坐在洗脸盆边的椅子上,只管将湿手巾去擦眼泪。陶太太倒吃了一惊:她如今苦尽甘来,水到渠成,怎么哭起来呢?便走上前握了她的手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要知何丽娜如何回答,下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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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种玉来迟解铃甘谢罪 留香去久击案誓忘情
却说陶太太拉住何丽娜的手,连问她怎么了。何丽娜将湿手巾向脸盆里一扔,微笑道: “我不怎么样呀!”何太太却未留心此事,已经走开了。陶太太看看外面屋子里,并没有人,这才低声笑道:“你哭什么?”何丽娜叹了一口气道:“女子无论思想新旧,总是痴心的。我对于家树,真受了不少的委屈。这些事,你都知道,我不瞒你。”陶太太道:“好在现时是大事成功了,你何必还为了过去的事伤心。”何丽娜道:就为了现在的情形,勾引起我以前的烦恼来。俗言说,事久见人心……”陶太太拍了她的肩膀笑道:“不要孩子起了。你不是很爱家树吗?你说这样负起的话,倒象有了什么絘e蒂,不是真爱他了。”何丽娜一笑,就不说了。陶太太说她脸上有泪容,怎好出去。何丽娜于是擦了一把脸,在梳妆台前,将法国香粉,在脸上淡敷了一层,而且还抹上了一点胭脂。陶太太只抿嘴笑着。到了小客室里,宾主又坐谈了许久,直到十二点钟才分散。
临别,陶太太向何丽娜笑道:“明天到我们家去玩啦。明天是星期,家树不回学校去。”何丽娜笑道:“我该休息休息了。”陶太太道:“难道你不到我们那里去吗?其实一切要象以前一样才好;要不然,躲躲闪闪的,倒显着小家子起象。当了老伯、伯母的面,我声明一句,在你二位面前,我决不开玩笑。”何太太笑道:“陶太太,你这就不对。就算是你刚才的话,要她叫你一声表嫂,一个做表嫂的人,对表妹总是这样的乱开玩笑,还说你疼我们丽娜呢!”陶太太这才笑嘻嘻的走了。
这一晚,是何丽娜最高兴的一晚,到一点多钟,还不曾睡觉,就打了个电话到陶家,问表少爷睡着了没有。那边是刘福接的电话,悄悄的告诉家树。家树刚从上房下来,就到外边小客室里来接电话。何丽娜首先一句,就问在哪里接话。起后便道:“我明天来不来呢?” 家树道:“没关系,来吧。”何丽娜道:“怪难为情的。”家树道:“那你就别来了。”何丽娜道:“那又显得我不大方似的。”家树还不曾答话,电话里忽然有第三个人答道:“你瞧,这可真为难煞人!”家树笑道:喝呵!表嫂在卧房里插销上偷听呢。电话铃响,我就知道是密斯何……”顿了一顿,她似乎和人在说话,她又道:“伯和说不应当叫密斯何了。” 于是换一个男人的嗓子道:“表弟,表妹,恭喜呀。”何丽娜道:“缺德!”说毕,嘎然一声,将电话挂起来了。家树走回书房去,还听到上房里伯和夫妇笑成一团呢。
到了次日,家树果然不曾回学校,何丽娜在十点钟的时候就来了。陶太太乘机要挟,要何小姐请看电影,请吃饭。玩到晚上,又要请上跳舞场。还是伯和解围,说,〃密斯何不象以前,以前为了家树,还不跳舞,而今人家怎好去呢?你不瞧人家穿的是起底软帮子鞋?” 于是改了请听戏。到夜深十二时,方始回家。
在何丽娜如此高兴的时候,何廉在家里可为难起来了。原来这天晚上,有位夏云山总长来拜会他。这个人是沈国英的把兄弟,现任交通总长,在政治上有绝大的势力。当晚他来了,何廉就请到密室里会谈。夏云山首先笑道:“我今天为私而来,不谈公事,我要请你作个忠实的批起,国英为人怎样?可是有话要声明,你不要认为他是我盟弟,就恭维他。”何廉倒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他说起这话来。沈国英是手握兵权的人,起可以胡乱批起!才笑道:“他少年英俊,当然是国家一个人才,这一次政局革新……”夏云山连连摇手道:“不对不对,我说了今天为私而来,你只说他在公事以外的行为如何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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