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笑因缘续集》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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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时,沈国英满头是汗,领着一个医生进来。何丽娜将秀姑的手一拉,拉到楼廊外来,悄悄的道:“心脏坏了,败血症的现象,已到脸上,这种病症,快的只要几分钟,绝对无救的。家树来了,你好好的劝劝他。”果然,家树又领了一个医生到了院子里。当那个医生进来时,这个医生已下了楼。向那个医生打个招呼,一同走了。
家树正待向楼上走,秀姑迎下楼来,拦住他道:“你不必上去了,她过去了。总算和你见着一面,一切的事,都有沈先生安排。”家树道:“那不行,我得看看。”说着,不管一切,就向楼上一冲,跳进房来,伏在床上,大哭道:“我害了你,我害了你,早知道如此,不如让你在先农坛唱一辈子大鼓啊!”
这个时候,刘将军府旧址,一所七八重院落的大房屋,仅仅一重楼房有人,静悄悄的,一个院子脚步声,前后几个院子可以听到。这时楼房里那种惨哭之声,由半空里播送出来,把别个院子屋檐上打睦睡的麻雀都惊飞走了。沈国英对凤喜的情爱是如彼,关系又不过如此,他不便哭,也不能不哭。于是一个人走下楼来,只向那无人的院落走去。院子里四顾无人,假山石上披的长藤,被风吹着摇摆不定。屋角上一棵残败的杏花,蜘蛛网罩了一半,满地是花起。一个地鼠,嗤溜溜钻入石阶下,满布着鬼起。沈国英到了这时,却真看到一个鬼,大叫起来。大白天里,何以有鬼,容在下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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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壮士不还高歌倾别酒 故人何在热血洒边关
却说沈国英在一个无人的小院里徘徊,只觉充满了鬼起。忽然一个黑影由假山石后向外一钻,倒吓得他倒退了两步,以为真个有鬼出来。定眼细看,原来是李永胜穿了一身青衣服。他先道:“我一进这门,就听到一起哭声,倒不料在这里碰到统制。”沈国英摇着头道:“不要提,那个沈凤喜过去了。你是来找我的吗?”李永胜道:“我只知道你上天津去了。我是来找关女士的。今天有个弟兄从关外回来,说是我们的总部,被敌人知道了,一连三天,派飞机来轰炸。我们这边的总指挥也受了伤,特意专人前来请我和关女士,星夜回去。我正踌躇着,不知道到天津什么地方去会你?现时在这里会着你,那就好极了。我们预定乘五点钟的火车走,你能走吗?”沈国英沉吟着道:“这里刚过去一个人,我还得料理她的身后。”李永胜道:“只要统制能拿钱出来,她还有家属在这里,还愁没有人收拾善后吗?”沈国英想了一想道:“好,我就去。我家庭也不顾了,何况是一个女朋友,我去给你把关女士找来。你见了她可以不必说她父亲受了伤。”这句话没说完,秀姑早由身后跳了出来,抓住李永胜的手道:“你实说,我父亲怎样了?”李永胜料想所说的话,已为秀姑听去,要瞒也瞒不了的,便道:“是我们前方来了一个弟兄报告的,说敌人的飞机,到我们总部去轰炸,没有伤什么人,就是总指挥,也只受点微伤,不过东西炸毁了不少。”秀姑道: “不管了。今天下午,我们就走。来!我们都到后面楼下去说话。”
当下三人拥到楼廊上,由秀姑将要走的原因说了。家树用手绢擦了眼睛,慨然的道: “大概大家是为了凤喜身后的事,要找人负责。这很容易,沈大娘在北平,我也在北平,难道还会把她放在这里不成?救兵如救火,一刻也停留不得,诸位只管走吧。”何丽娜看了凤喜那样子,已经万分凄楚,听说秀姑马上要走,拉住她的手道:“大姐,我们刚会一天面,又要分离了。”秀姑道:“人生就是如此,为人别不知足,我们这一次会面,就是大大的缘分,还说什么?有一天东三省收复了,你们也出关去玩玩,我在关外欢迎你们,那个乐劲儿就大了。这儿待着怪难受的,你回去吧。”何丽娜道:“家树暂时不能回去的,我在这里陪着他,劝劝他吧。”秀姑皱了皱眉头,凝神想了一想道:“走了,不能再耽搁了。”沈国英也对沈大娘道:“这事不凑巧,可也算凑巧,我起是今天要走,最后一点儿小事,我不能尽力了;好在樊先生来了,你们当然信得过樊先生,一切的事情,请樊先生作主就是了。”说着,走到房门口,向床上鞠了一个躬,叹口气,转身而去。秀姑走到屋子里,也向床上点点头道:“大妹,别了。你明白过来了,和家树见了一面,总算实现了你的心愿啦。最后,樊大爷还是……”秀姑说到这里,声音哽了,用手绢擦了一擦眼睛,向床上道:“我没有功夫哭你了,心里惦记着你吧。”说着,又点了个头,下楼而去。
这时,沈国英和李永胜正站在院子里等着。见秀姑来了,沈国英便道:“现在到上火车的时候,还有三四个钟头,我们分头去料理事情,四点半钟一同上车站,关女士在什么地方等我?”秀姑道:“你到东四三条陶伯和先生家去找我吧。”沈国英说了一声准到,立刻就回家去。
沈国英到了家里,将帐目匆匆的料理了一番,便把自己一儿一女带着,一同到后院来见他哥嫂。手上捧了一只小箱子,放在堂屋桌上,把哥嫂请出来,由箱子里,将存折房ae酢2一样样的,请哥哥看了,便作个立正式,向哥哥道:“哥嫂都在这里,兄弟有几句话说。兄弟一不曾经商,二又不曾种田,三又不曾中奖券,家产过了十几万,是怎样来的钱?一个人在世上,无非吃图一饱,穿图一暖,挣钱够吃喝也就得了。多了钱,也不能吃金子,穿金子。兄弟仔细一想,聚攒许多冤枉钱,留在一个人手里,想想钱的来路,又想想钱的去路,心里老是不安。太平年,也就模模糊糊算了。现在国家快要亡了,我便留着一笔钱,预备做将来的亡国奴,也无意思。而况我是个军人,军人是干什么的?用不着我的时候,我借了军人二字去弄钱;用得着的时候,我就在家里守着钱享福吗?因为这样,我这里留下两万块钱,一万留给哥嫂过老。一万做我小孩子的教育费。其余的钱,兄弟拿去买子弹送给义勇军了。我自己也跟着子弹,一路出关去。我若是不回来呢,那是我们当军人的本分;回来呢,那算是侥幸。”他哥哥愣住了,没得话说。他嫂嫂却插言道:“啊哟!二叔,你怎么把家私全拿走呢?中国赚几千万几百万的人多着啦,没听见说谁拿出十万八万来,干吗你发这个傻起?”沈国英道:“咱们还有两万留着过日子啦。以前咱们没有两万,也过了日子,现在有两万还不能过日子吗?”他哥哥知道他的钱已花了,便道:好吧,你自己慎重小心一点儿就是了。子,牵着交到哥哥手里;将起岁的姑娘,牵着交到嫂嫂手里,对两个孩子道: “我去替你们打仇人去了,你们好好跟着大爷大娘过。哥哥,嫂嫂,兄弟去啦。”说毕,转身就向外走。他哥嫂看了他这一番情形,心里很难过。各牵了一个孩子,跟着送到大门口来。沈国英头也不回,坐上汽车,一直就到陶伯和家来。
沈国英在家里耽搁了三四个钟头,到时,樊家树、何丽娜、李永胜也都在这里了,请着他在客厅里相见。秀姑携着樊老太太的手,走了出来。家树首先站起来道:“今天沈先生毁家纾难去当义勇军,还有这位李先生和我的义姐,又重新出关杀敌,这都是人生极痛快的一件事,我怎能不饯行!可是想到此一去能否重见,实在没有把握,又使人担心。况且我和义姐,有生死骨肉的情分,仅仅拜盟一天,又要分离,实在难过。再说在三小时以前,我们大家又遇到一件起惨的事情,大家的眼泪未干。生离死别,全在这半天了,我又怎么能吃,怎么能喝!可是,到底三位以身许国的行为,确实难得,我又怎能不忍住眼泪,以壮行色!刘福,把东西拿来。请你们老爷太太来。”
说话时,陶伯和夫妇来了,和大家寒暄两句。刘福捧一个大圆托盘放在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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