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爱》第36章


他似乎认为这话暗含着批评的意思,感到有必要为自己解释一下。 
“医生,我一直都很谨慎,觉得外科医生的手术刀风险太大。她做了化疗和放疗。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样就够了。” 
自以为是的白痴,我在心里冲他大叫。你有什么资格判断她应该接受什么样的治疗?你为什么不一发现是癌就把她带到我这里来? 
仅仅是为了表示我很好地研究了案卷,我做了些一般性的评论,然后,标准的做法要求我用眼膜曲率镜检查她的眼底。 
不消说,从当实习医生起,这种例行检查我已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从来没有想到过这里牵涉到多么密切的接触。可是,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病人,这是西尔维亚啊。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里纳尔迪太太,我想给你检查一下。” 
她点了点头。 
我站起身来,拿起银色的器械向她走去。当我走近时,立刻就闻出了她的香水气味,这给梦一般的处境增加了一些现实感。然后,我弯下身子,透过她的瞳孔进行检查。这是半个生命历程之前当我们热恋时我凝视过的那双同样的眼睛。 
我们的额头不可避免地相蹭了一下。她没有做声。我不知道在她的皮肤表面是否也突然出现了同样的肌肤相亲时的回忆。我记起了抚摩她身体别的地方时的感觉。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而我的感觉竟仍然如此的强烈,这确实使我十分惊讶。 
我用的时间一定比我意识到的要长。我的沉思突然被尼科·里纳尔迪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 
“你的意见是什么,医生?”他不客气地问道。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而只是停止了检查,站直身子,回到我桌后的堡垒中去。这将是我逃避这一切的最后机会,我决心抓住这个机会。 
“里纳尔迪先生和太太,我对这件事进行了认真的考虑,我确实认为,为了所有有关的人起见,最好请另外一位医生给你治疗。” 
“可是你是……”他开始提出反对。 
“我的意思不是指另外一种方法,因为我确实认为对你来说,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基因疗法。但是有别的专家在这方面做得和我一样好,譬如我的同事,圣地亚哥的邱医生——” 
西尔维亚惊慌无助地看着尼科。她似乎要对他说什么,但他一挥手止住了她。 
“我来处理这事。”他用意大利语说道。 
他站了起来,也许是下意识地企图威逼我。 
“我说,希勒医生,”他慢吞吞地说,“我们不必细说,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不愿意接这个病例。在这方面,我尊重你的感情。” 
然后,他开始在室内踱来踱去,好像把我的办公室当成了自己的指挥台。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们都知道你是这项工作的先驱。你做的次数最多,你的记录也最好。” 
他走近我的桌子,阴沉地盯着我的眼睛。 
“你能拒绝给西尔维亚这个机会吗?”他的右拳不由自主地击打着我的桌子。 
这时,西尔维亚声音惊恐地说道:“尼科,我想咱们还是走吧。” 
他没有理睬她,仍决心要说服我。但是这一次,他用的是清清楚楚的恳求口气。我听到当他说“求你了”时,声音几乎哽咽了。 
显然他爱她。 
我们大家都沉默了片刻,各人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我会怎么做。最后,我听到自己在说:“好吧……好吧,里纳尔迪太太。”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说道:“我不能说我看到的情况使我高兴。视神经肿得很厉害,表明颅内有压力,这和肿瘤的存在是一致的。不过我没有必要对你说这些,你自己也是个医生。我知道你已经做过了,但我还是希望你再做一次磁共振成像扫描。” 
“老天爷,这是为什么?”尼科质问道。 
我抬起头严厉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说,因为我是医生,这件事由我负责。 
“我给医院打电话安排一下。什么时间对你最方便?” 
“什么时间都行,我们听从你的安排。”他又讲起礼貌来。 
“谢谢。现在我必须提醒你们,即使用基因疗法,这个肿瘤也过大了,很危险。” 
“但是你会尽量治疗的吧?”尼科打断我问道。 
我稍稍停顿了一下才回答,好让他明白我对他的问题做了应有的考虑。 
“是的,如果说验血结果表明没有禁忌症状的话。但是我们谁都不应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 
我停了下来,然后较温和地问道:“明白这一点吗?” 
尼科回答说:“明白,医生。假如没有,呕,问题的话,你多快能开始进行治疗?” 
“我现在就可以让护士取血去做常规甄别检查。这就是说,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结果一出来就可以开始治疗。 
“我强烈建议你们留在纽约,恶性血管神经胶质瘤很容易造成大出血,活动越少越好。” 
“这没有问题,”他同意道,“我们在这里有一套房子和一个专职护士,我的妻子会很舒服。不过不巧我几个小时以后就要飞回意大利去,但是我最晚后天回来,而且打电话随时可以找到我。” 
“好的。”我说。但是我心里在问,他怎么能过于自信到如此傲慢的程度,会留下我和西尔维亚单独在一起。 
他们离开后,我双手抱头坐在那里,心想我究竟怎么会同意见他们的。 
我很想取消接下来预约的病人,可是我又不愿意独坐沉思。因此,在以后的几个小时里,我专心致志于别人的死活问题,忘记了自己。 
3点钟时电话铃响了,是埃维打来的。 
“情况怎样?”她问道。 
“还行。她病得很厉害。” 
“真糟糕。但是你感觉如何?” 
“替她难过。”我答道。至少这一点是真话。 
“我能感觉得到我们有很多可谈的,咱们一起到赤毛人饭馆去安安静静吃一顿晚饭怎样?” 
“好主意。我4点半有个研讨会。” 
“行,戴比有芭蕾课,莉莉有小提琴课。等我把她们都接回家让她们吃完晚饭就得8点左右了。那时候你肯定没事了。” 
“肯定的,除非齐默尔曼又开始他的长篇大论。研讨会完了以后我给你打电话。” 
她笑着说:“待会儿见。” 
我挂上电话,努力把自己淹没在工作之中,写讲课提纲,口述报告。由于我说好不要打扰我,因此也不去理会电话铃声。大约15分钟后,秘书按响蜂音器,通知我。“我知道你的嘱咐,马特,但是里纳尔迪太太很焦急,要和你说话。” 
“好吧,把电话接过来。” 
“喂,我打搅你了吗?” 
“没关系,西尔维亚。怎么了?” 
“我能见见你吗?你能到我住的地方来吗?” 
我正要说自己有多忙,这时她加了一句:“我确实需要见你。” 
我看了一眼手表。如果我让默提·舒尔曼去参加研讨会,我就可以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还能赶得上和埃维的约会。我建议5点钟,她同意了。 
这是一个很暖和的2月下午。我需要新鲜空气,需要整理自己的思绪,因此便步行到在第5大道和68街处他们的楼顶套房去,心里一直在纳闷她会对我说些什么。 
以及以后我能不能把一切告诉埃维。 
一个身穿黑白相间制服的意大利女佣给我开了门,接过我的大衣,陪我去到那俯瞰中央公园的巨大的屋顶平台上。西尔维亚穿得暖暖和和地斜躺在一张卧榻上,膝上盖着毯子。 
她把我介绍给坐在她身边的护士卡拉。卡拉站了起来,以示敬意。我解释说,血液化验结果没问题,我已预定好明天上午10点钟给她做磁共振成像扫描。这时,护士谨慎地退了出去。 
我看着西尔维亚问道:“你为什么要打电话?” 
“尼科走了以后,我突然觉得非常害怕。” 
“具体怕的是什么?” 
“怕死。”她的声音里含着恐惧。 
“但是西尔维亚,我答应了要尽一切力量帮助你。” 
她抬头看着我,“这我知道。现在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好多了……马修” 
她的眼神,特别是她说我名字的方式,证实了我的想法没有错。我曾经是她生活的中心,不管那是多么久以前的事了。 
“你能在这里待一会儿吗?” 
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我很遗憾,我们不得不因为这个原因见面,”她平静地说,“但是我真的非常高兴能再见到你。” 
我没有回答。我感觉到谈话正在引向医生和病人关系范围以外的领域。但她仍旧接着说了下去。 
“你还记得格鲁克那部歌剧的结尾吗?当奥菲欧失去了他的爱人后,唱了那段令人心碎的咏叹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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