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爱》第35章


我突然意识到我十分幸福,一个人有权利有多么幸福,我就有多么幸福。我冲动地吻着孩子们,紧紧地搂住我钟情的妻子。 
第二天,我们去参观了威尼斯大剧院。这个古典的像红丝绒宝石盒般的歌剧院是首演《茶花女》之处,我和西尔维亚“第一次约会”看的就是《茶花女》。现在我站在最后一排座位后面,久久地凝视着空空的舞台。 
不知为何,我感到大幕最后终于落下了。女主角已不再等在侧厅,准备好在最意料不到的情况下出现在我记忆的剧院中。我将不再被囚禁在过去的时间之中。这幕剧结束了。 
一桩看似平庸的小事成了转折点。 
埃维不是个爱虚荣的人,她对自己的外表很少关心,只要整洁合意就行。但是当我们住在达尼埃利饭店时,我洗完淋浴出来,惊奇地发现她正对着穿衣镜端详自己。 
一开始她没有注意到我,仍一面束着腰,一面伸着脖子想看到自己的后背。 
我绝对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埃维,你很好,你的身材很漂亮。” 
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没有意识到你在……” 
她停了下来,然后一针见血地说:“你用不着吹捧我,马修,我知道自己通心粉吃多了。” 
“你没有——” 
“我几乎长了5磅。” 
“我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满怀爱意地说。 
“反正我胖了。我得想想办法,别等你嫌我。明天早上我要早起去跑步。” 
“在威尼斯你指望到什么地方去跑?” 
“人家告诉我,清晨的圣马可广场简直和纽约中央公园的池边一样。你和我一起去吗?” 
“当然。” 
6点钟我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很快喝了些不加奶的咖啡便往广场走去。在那儿,我们加入到至少十几个各色各样的跑步者之中,他们无疑全都是美国的健身狂,穿着古怪的衣服和昂贵的鞋子。 
我一面奋力跑着,一面看着埃维汗淋淋的脸上那副坚定的神情,心中暗自想道,她真的爱我,她希望在我眼中保持自己的吸引力。她不愿变老。我猜想,她并没有意识到她最可爱的品质之一,就是她的美是超越时间的。 
从那一刻起,我期盼着能和妻子一起步入老年。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懂得了一个20岁的人的一见钟情和通过缓慢而有力的渗透攫住一个成熟的成年人的深厚爱情之间的区别。 
这样的感情才能够持久,因为它能适应于变化。我可以想像埃维的头发变成灰白,我甚至知道我的头发掉光了以后她仍会关爱我。 
成熟的激情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不断生长的。 
突然,我意识到在我的想像中,西尔维亚就像济慈的希腊古瓮①上那永远不变的美少女,从我最后见到她以来就从来没有改变过。在我的幻想中,她永远都是年轻的。 
现实中的埃维如何能与西尔维亚那永恒的、没有变也不在变的完美相争呢? 
这时,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怪念头。 
尽管可能性极小,但是万一在过去一个月中的什么时候我真的从西尔维亚身边经过了,我又怎么会知道呢?我如果要找,也是在找一个苗条的、高高的、25岁的漂亮女人呀。 
可是现在她都有成年的子女了。也许她那乌黑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出现了细细的皱纹。也许和埃维一样,她的身上这儿那儿也开始稍稍发福。 
①济慈(1795—1821),英国诗人。《希腊古瓮颂》为其著名诗作之一,咏叹了青春、美和生命的瞬息即逝。 
我过去念念不忘的是一个已经消失了的人。我记忆中的西尔维亚已经不存在了。 
我一把抓住埃维的手,她慢慢停了下来。 
“嘿,健将,”她笑道,有点气喘吁吁的,“你最好还是把身材搞得像样点。” 
“你说得对,”我也朝她笑着说,“特别是有你这么一个年轻的妻子。” 
我们互相搂着慢慢走回饭店,这时圣马可广场上已洒满了阳光。我的心中充满了爱。 
第二十章 
此后的那些年如同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般平和宁静。我们非常幸福,至少在很长的时间中非常幸福。 
然后,犹如晴天霹雳,尼科·里纳尔迪打来了那个该死的电话。具有讽刺意义的、令我极其生气的是,就在我觉得自己终于彻底清除了西尔维亚的魔力的时候,她重又出现在我的生活之中。 
我应该当时就拒绝的,那样对我们大家都会容易一些。那样一切就会结束——迅速而没有痛苦地结束。就像子弹射进了脑子里。 
但是仍有一小部分的我禁不住感到好奇。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她成了什么样的人?尽管我没有能够立刻对自己承认这一点,实际上我身上有着某种东西想要考验一下我对她免疫力的强度。 
我必须和埃维谈谈。 
我对她的日程了如指掌。此刻是她在朱利厄德学院的办公时间,因此我立刻给她挂了个电话。 
我刚说了声喂她就从我的声音里预感到了什么。 
“马特,怎么了?”她的声音充满了关切,“是不是孩子们……?” 
“她们很好。”我让她放心。 
“你没事吧?” 
我开始告诉她刚才的事。 
她听到西尔维亚的名字后的第一个反应是声不由自主的“啊”。我很快向她解释了我们即将见面的理由。 
埃维想了一想,然后低声说道:“真糟糕。你觉得你能帮助她吗?” 
“也许。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觉得有点不安。” 
“为什么?我是说,现在她只不过是又一个病人而已,难道不是吗?” 
我没有马上回答。 
“难道不是吗,我的上帝?” 
“当然是。”我尽量使自己听起来可信。 
“那你怕的是什么,马特?你爱我,你这个傻瓜。听着,一切都会很好。你会把她治好,然后也就治好了你对她的心病。别离开,等一会儿我再给你打电话。” 
我一边挂上电话,一边禁不住在想,我真希望自己有埃维那样的自信。 
我为什么要同意呢? 
和她见面究竟能得到什么呢? 
是道歉吗?还是某种精神上的惩罚? 
是不是可能——(我并未高尚到不会有这种感情)——是一种无意识的要报仇的愿望?因为现在我们的地位产生了根本的变化:她是那个受了伤的医生,而我掌握着治疗的本领。 
我一直知道她还活着,因为我从报纸上能读到关于她的报道。我常会看到一些消息,向全世界宣布说她很好,结了婚,有两个孩子,享受家庭的欢乐。她有没有哪怕一次想了解一下我怎么样了? 
我越来越生气,其程度使我自己都感到吃惊。我从来没有意识到,我的心里竟有着这样的怨恨。 
正在这时,我办公室的门开了。 
“里纳尔迪先生和夫人来了。”我的秘书多余地通报说。 
有意思的是,我先看的是他。想来我是要看看她弃我而选的是什么样的人。 
高个子,宽肩膀,前额突出。我们都已开始歇顶,但他秃得比我更有风度一些。 
尼科巧妙地施展着他的个人魅力。有力的握手,声音自负而有节制。一切都在完全的控制之中。 
“希勒医生,”他直视着我的眼睛说,“谢谢你这么快就见我们。” 
“请坐。” 
我的声音中流露出了丝毫的颤抖吗? 
终于,我向她看去。 
她仍然非常漂亮。她眼中的光彩并未减退,走进来时仍照亮了我的房间。尽管她有病,尽管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她的魔力似乎并未减退。 
她躲避着我的视线,甚至当她低声说“很高兴再见到你”时也是这样。 
这时我明白了:现在她害怕我。 
然而,在这个即使是在死亡的阴影下仍旧极为幽雅美丽的女人身上,我认出了我曾经如此炽烈地爱过的人。 
我像一个站在大海边沿上的人,突然被一股强烈的退浪攫住,感到自己正在失去平衡。 
他们并排在我桌前坐下。里纳尔迪握着她的手。 
即使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仍禁不住因他触摸她而感到不快。当然,这是所有权问题。他这是在提醒我,虽然他们在寻求我的帮助,她仍是属于他的。 
至于她呢,她只是消极地、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她仍无法看着我。 
尼科采取了主动。“怎么样,希勒医生?我想你已经有机会看过我妻子的病历了?” 
“是的,里纳尔迪先生,我看过了。” 
“那么?” 
“我想你知道,肿瘤已经发展到了后期,这对你已经不是新闻了。” 
他似乎认为这话暗含着批评的意思,感到有必要为自己解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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