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匠传奇:雕天下》第69章


他对纺车恨之入骨。他还害怕你的木狗,因为你雕刻的木狗像狼。” 
高石美哈哈大笑。但他的内心却经受着折磨,他从未听过这么多真实的故事,他很想专心听白嫂的讲述,但他总是心不在焉,好像还在想着别的事情。因为白嫂所讲的故事一个串着一个,像圆圈一样套着他,而他还想着圆圈之外的那些让他怅然若失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问道:“飞小四后来不是去当土匪了吗?” 
“是啊,你记不得了?他成了一个小土匪,还带人来抢我呢!” 
“你很勇敢,不怕死。”高石美说。 
“因为我想见你。不过,一切都结束了。还提它干吗?我是个有罪的人,一个遭到报应的瞎子,一切都只能是非份之想。”
雕天下 二十(8)
故事似乎再也讲不下去了。白嫂抬头“望”着天空说:“我刚才看天还是黑的,现在怎么突然大亮了?” 
高石美也抬头望天,“你说错了,白嫂!不,玉腊,你恰恰说反了。现在,天快黑了,你面对的方向已一片漆黑,只有西边好像还飘着一朵彩霞。” 
“不,我看到了山,还有在微风中颤动的树叶。透过树叶,是一条泛着白光的山路。你走吧!我的故事讲完了。你沿着那条山路走下去。” 
“可是,我并不知道那条山路通向什么地方?”高石美说。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只要走下去就知道了。你快走吧,我不留你,你是圣徒,你是神雕,你属于远方,属于别人。” 
“可是,我现在不想走了,我想留下来再陪你一会儿。” 
白嫂命令似地说:“不行,你快走!不然天一黑,你就什么也望不见了。” 
高石美只好继续朝前走。山路上仿佛刚刚走过了一支大队人马,尘土飞扬,落叶翻卷。高石美心里空空荡荡,不知是啥滋味。这个时候,他才感到自己终于认识了那个像迷一样的女人。他回头一看,白嫂,不,玉腊的身影已变成一个黑点,正在向那个黑气迷漫的教堂慢慢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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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天下 二十一
雕天下 二十一(1)
飞雁向往蓝天, 
马鹿向往山岗, 
白象向往密林, 
蝴猴向往流泉, 
徒弟掂挂师傅, 
儿女思念爹娘。 
只要双腿还在我身上, 
我就会把亲人寻找。 
——云南民歌 
李梆、李歪嘴、王聋子在临安城一带,为几户商贾富豪建造了几幢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私家花园。他们因此有了钱,日子越过越好。头上戴的是法国草帽、身上穿的是西装、脚上套的是美国拖鞋,吃的是洋饼干,喝的是牛奶和咖啡。李歪嘴、王聋子还在临安城买田买地、建房盖屋,娶了老婆,安了家。他们不想回西宗县了。 
李梆则一直没娶老婆,也不购置家产。在无所事事的时候,他茫然地望着高石美过去送给他的一把把刀凿,心里顿时产生一股沁人的凉意。那一切,对他来说都有一种召唤的意味,让他想起很久以前那些奇妙的往事,想起自己的师傅高石美。二十几年了,他们师徒俩失去了联系,音讯全无。而那些往事却日渐清晰,一次又一次驻足他的心里,触动他的心弦。他感到亲切而甜蜜的痛楚,他在梦中一次次回到高师傅的身边,一次次回到明朗的新林村。他高思念师傅的时候,就一个劲儿地给别人讲他们师徒俩的故事。因为听的次数多了,李歪嘴、王聋子对那些故事已完全失去了应有的热情,他们的脸上因为日子过得舒心而常常呈现出一副病态的神气。李梆一见到他们那副模样,就莫名其妙地教训他们,对他们发火。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嫉妒他们。李梆很孤独,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么,他也不去刻意幻想什么,他只是期待,期待着,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应该如期发生而又没有发生。这种神秘而恼人的模糊感觉使他的每一天都不得安宁。 
日子依然平静、阴晦地流动着。李梆苍老了许多,脊背也驼了。他意识到不能再期待下去了,眼前已有一条无形的极限,越过那条线,自己的生命就该了结了。这一天,李梆再也压抑不住对师傅的思念之情,他大哭一场。他对李歪嘴、王聋子说:“你们好好在这里过日子,我管不了你们了,我要去寻找我的师傅高石美。不论高师傅下落和遭遇如何,我都要找到他。”李歪嘴和王聋子都请求和劝说他,叫他不要离开临安城,高师傅多年杳无音信,可能已不在人世了。 
李梆找到石屏县,有人告诉他,说高石美带着一个小寡妇到个旧城去了。李梆紧紧拉住这条线索,一直找到个旧城的周家花园。周明达说:“我们也在寻找高师傅,他答应再为我家雕刻一堂格子门,可是后来就不见他了。我们搜遍了这个座个旧城,都没搜到他的影子。唉!前几年,他叫我们把那堂格子门卖给了法国人,我们不卖,他硬叫我们卖了。李师傅,你知道吗?我们才卖了就后悔。现在再也找不到他了。你看看我家大堂上,空空洞洞的,急死人了。”李梆说:“高师傅的格子雕怎能说卖就卖了呢?你们是否算一算,他一辈子能雕刻几堂格子门?”站在一旁的周姚氏说:“难怪法国人出了那么高的价钱,我们一家做了多少年的生意,也没赚过那么多的钱。” 周明达不高兴,狠狠瞪了妻子一眼。周姚氏感到自己泄露了自家的秘密,慌忙捂着嘴笑,“我说错了,我说错了。那堂格子门才卖了50个大洋。”周明达又瞪了妻子一眼,转身拉住李梆的手,“李师傅,你一定要替我们找到高师傅,我们盼他快到个旧来。你看看,毛春树我都搞到了,就等高师傅来雕刻它。” 
李梆找遍了滇南各地,每找到一个地方,都有人说,高师傅可能死了。李梆不相信,他说:“高师傅一定还活着,我一定要找到他。” 
最后,李梆找到了白莫寨。那天,刚好遇上白莫土司凯旋归来,他们刚刚打败了法国兵,正准备喝庆功酒。 
白莫土司对李梆说:“第一杯庆功酒,献给我们最尊重和最热爱的高石美师傅,是他让我们有了枪,是他让我们打了胜仗,我们为他干一碗。李师傅,你是他唯一的大徒弟,你就替高师傅喝了这碗酒吧!”
雕天下 二十一(2)
李梆走到台上,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晚上,白莫寨燃起了一堆巨大的篝火。通红的大火舌舔着黑色的天幕,村寨和树林都镀上了一层金色。四面八方的人都赶赴这里,大家围着篝火又唱又跳,都表现出一种胜利后的亢奋。李梆笨拙地跟着白莫土司跳了一阵,感到这里的歌舞真是惊天动地,热闹非凡。突然,一颗流星从天空坠落。这一瞬似乎只有李梆看见,他停住脚步,凝视天空。他的感觉很不妙,总是把那颗流星与他师傅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他对白莫土司说:“我正在到处寻找我的师傅。请白莫大人告诉我,高师傅现在究竟在哪里?” 
白莫土司说:“本衙门也在派人四处寻找他,可惜没有结果。” 
李梆沉默了好久。白莫土司看见他的脸上有一些阴影一闪而过。 
第二天,白莫土司叫李梆在白莫寨多住一些时日,耐心等待,他们一定会设法找到高石美师傅的。 
李梆说:“我不是不相信你们,但我的内心不允许我停下脚步。” 
李梆告别了白莫土司。他决定去迤萨镇寻找。因为,李梆想起了高师傅的养女高荔枝在几十年前被迫卖到了迤萨镇。高师傅会不会到那里寻找高荔枝去了呢? 
李梆走了十几天,来到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名叫基雄。这是一个喧嚣而光怪陆离的村寨,各方的马帮都要到这里集散,所以到处是马店。但是,李梆来得不是时候,正赶上西宗匪首马三率众南窜行劫,路经基雄。那天,李梆刚刚住进一个名叫“尼郎人”的马店,就得知基雄寨被土匪包围起来了。寨里的人惊慌失措,乱作一团。只见寨王匆匆忙忙赶到“尼郎人”马店,找到女主人,对她说:“赵奶奶,你救救我们基雄寨吧!你是西宗县人,请你去向马老爷求个情,让他行行好,放过我们基雄寨吧!”只听那个被称之为赵奶奶的人说:“我虽然是西宗人,但与马三毫无交情,不知他是否给我这个面子?但我去试试吧!”说完,她吩咐自己的丈夫用毛笔在她家的马店门口写下:“竭诚欢迎西宗马老爷光顾”等几个大红字。并叫寨王杀猪宰羊,准备开寨迎接。 
那个被称之为赵奶奶的人走后,李梆迷惘而诧异地站在楼梯口,陷入了沉思。他思考这个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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