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亡唐兴七十年 作者:蔡磊》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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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叫以法治国有法可依。未见薄赋,却见轻徭,隋炀帝时代那种动不动就全民皆役全国皆役的弊政算是被革了命。
尽量不让百姓服徭役的目的在于劝课农桑。自西晋以后,中原分裂,战火绵延,加之统治北方的多是恃强斗狠的马背民族,早已有之的天子亲耕籍田的古代礼仪也被废弃达数百年之久。现在,贞观天子又将这种古老的仪式恢复了。以帝王之尊,躬耕耒耜,亲祭先农,其象征意义当然远远大于实际作用,所以贞观天子还特地颁布了《籍田诏》,大造舆论。施行之日,自然是盛况空前。《旧唐书·礼仪志》说:“太宗贞观三年正月,亲祭先农,躬耕耒耜,籍于千亩之甸……此礼久废,而今始行之,观者莫不骇跃。” 
“骇跃”连用,实属新鲜:欢呼雀跃、跃跃欲试之“跃”不难理解;那个“骇”字却大有讲究,围观的官员与百姓显然是颇感新鲜与吃惊,以至于“骇”。据史书记载,隋末唐初,长期战乱动荡不已,不事稼樯“人多浮伪”已成流习,以至于为了贯彻朝廷劝课农桑的旨意,不少地方大员要令属下严加巡查,“有游手怠惰者皆按之”。 
要想彻底扭转一个时代的社会风气,实在不是朝夕就可立见功效之事。贞观天子也并没有做完籍田秀之后就以为大功告成,他依然不断地派遣使臣去各地劝课农桑,并且亲自在苑囿里种了几亩庄稼,用意依然在于以身作则率先垂范。 
贞观四年(630),他在接见即将分赴各州考察农桑的使臣时,又一次以自己为例:“国以人为本,人以食为命,若禾谷不登,恐由朕不躬亲所致也。”亲力亲为躬耕田亩,贞观天子当然会觉得累,有时锄草不到半亩就会觉得疲乏不堪,“以此思之,劳可知矣。农夫实甚辛苦”。 
昔日公子,今日天子,从落地之日就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李世民能有如此感悟实属不易——还记得那个听说百姓无以为食只能靠草根树皮充饥,居然傻兮兮地问那为什么不吃肉饼的西晋混蛋皇帝司马邺吗?两相比较,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因为深知民间疾苦、农人不易,贞观天子还再三强调从中央下到州县的使者一定要深入田间地头,“不得令有送迎”。理由极其现实:“若迎送往还,多废农业,若此劝农,不如不去。”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认识和体会,才有了《贞观政要》里记载的贞观二年(628)“京师大旱,蝗虫大起”,贞观天子诅咒而吞之的举动。贞观天子的咒蝗之辞是这样的:“人以谷为命,而汝食之,是害于百姓。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尔其有灵,但当蚀我心,无害百姓。” 
《剑桥中国隋唐史》对此有一段不乏轻松诙谐的议论:
太宗是一位非常自觉的帝王,深切关心他留给后世的形象。我们知道,他企图改动实录关于唐朝创业的叙述和玄武门之变的记载以提高他的历史形象。太宗的许多公开的举止,与其说是出自本心,倒不如说是想得到朝官——尤其是起居注官——赞许的愿望……毫无疑问,太宗具有做出戏剧性和炫耀性姿态的才能。 
他当然是在作秀表演,但依然是心里还装有百姓的表现。身为皇帝而知道邀好人心邀好百姓,总比拿百姓不当人只当工具好得多吧?
还有贞观五年(631),为不违农时而特意将皇太子的行冠礼改期举行的事件。当时有关部门选择的日期是阴阳家认定的上上大吉的二月,但二月正是万物复苏的春耕大忙季节,贞观天子以“今东作方兴,恐妨农事”为由,下令“改用十月”。 
既然是以农事为本,当时的土地政策也就有必要交代两句。
唐高祖时期曾颁布过计口授田“丁男、中男给一顷”的均田令。当时的政策是,“所授之田,十分之二为世业,八为口分。世业之田,身死则承户者便授之;口分,则收入官,更以给人。”也就是说,每户十分之二的田地是可以继承的,剩下的部分则根据家庭人口的变化不断重新分配。这种政策出台的大背景,是隋末战乱造成的人口锐减,地广人稀。荒闲之田当然好分,人多地少的“狭乡”又该怎么办?当时没有也不可能有“尽夺富者之田,以予贫人”的土改,所以又有了鼓励农户由“狭乡”迁往空荒地较多的“宽乡”的政策。并且还有宽乡占田逾限不作违反律令论处,以及适当免除赋役的配套优惠条件。 
千万别看轻了这些在贞观君臣手下才开始切实施行并逐步完善起来的政策,要是没有真真切切想要恢复生产、发展生产的拳拳之心,你会连想也想不到这些似乎并不复杂的举措。上世纪80年代初,多年动乱之后,我们的共和国也面临着百端待兴百废待举的局面。因为真正开始脚踏实地考虑民生问题,也才有了建国后最为纯粹的、不以政治为说辞的、由政府出面组织并实施的区域性移民。那次被动员迁移的是生存环境极为恶劣的甘肃定西、宁夏西海固地区的农户,当时被称为“两西移民”。 
那次“两西移民”让许多农户至今受益无穷。
贞观年间当然也是这样。
更何况贞观天子之时还有兴修水利、设置义仓等的善举善政。
总之一句话,贞观年间尤其是贞观初年(大约以贞观十一年左右为前后分界)的贞观天子绝对是一个兢兢业业忧勤惕厉不忘百姓的好皇上,所以也就有了出自《贞观政要》的贞观盛世图—— 
太宗自即位之始,霜旱为灾,米谷踊贵,突厥侵扰,州县骚然。帝志在忧人,锐精为政,崇尚节俭,大布恩德。是时,自京师及河东、河南、陇右,饥馑尤甚,一匹绢才得一斗米。百姓虽东西逐食,未尝嗟怨,莫不自安。至贞观三年,关中丰熟,咸自归乡,竟无一人逃散。其得人心如此。 
那么,人心究竟是怎么得到的呢?原因就在于“从谏如流,雅好儒术,孜孜求士,务在择官,改革旧弊,兴复制度,每因一事,触类为善”。
就这样,短短几年之后,“商旅野次,无复盗贼,囹圄常空,马牛布野,外户不闭。又频致丰稔,米斗三四钱,行旅自京师至于岭表(今两广之地),自山东至于沧海(东海),皆不赍粮,取给于路。入山东村路,行客经过者,必厚加供待,或发时有赠遗。此皆古昔未有也。” 
粮价一跌再跌,现在的人们免不了有谷贱伤农之慨叹,但联系到当时曾有物以稀为贵的斗米匹绢的高价,此中变化,反映的不正是农业生产迅速恢复发展的现实吗?当然,“马牛布野,外户不闭”云云显然是一种已成经典的老套夸张,但出门在外的行商旅人不用背着干粮,还能一路热汤热饭地解决肚子问题,显然真的是社会安定富庶的一种象征。 
贞观天子李世民自己则是这样说的:“贞观初,人皆异论,云当今必不可行帝道、王道,惟魏徵劝我。既从其言,不过数载,遂得华夏安宁,远戎宾服。突厥自古以来常为中国勍敌,今酋长并带刀宿卫,部落皆袭衣冠。使我遂至于此,皆魏徵之力也。” 
很难说踌躇满志的贞观天子是在表扬他人还是在表扬自己,但事实如此,谁不服气也不行,对吧?还有,即使是到了一千多年之后的现在,贞观天子李世民用来表扬和自我表扬的理由也依然可以成立,尤其对于那些手握重权、能够决定他人升迁荣辱的人来说,让不让并且听不听别人说话也依然是个让人挠头的问题。现在的人们把这叫做一言堂、家长制,还有忠言逆耳之类的说法,也提醒我们此类封建遗风并未完全绝迹。贞观时期之所以能迅速从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就李世民来说,也真的不乏傲人傲世的极为充足的理由。因为他真的明白,并且真的在一段不算短的时间里在某种程度上做到了——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公平地说,不管是在李世民之前还是之后,摆出一副虚怀若谷的模样求谏纳言的帝王实在是算不得少,有的甚至还信誓旦旦,例如明朝末代皇帝朱由检就一再鼓励属下放胆直言,申明自己一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结果却是许多说了真话的人在他手上掉了脑袋,而他自己也最终因为自堵言路而走投无路,落得个煤山自缢的下场。 
继贞观之治一千多年以后,发生在上世纪50年代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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