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的人》第44章


“你女儿是怎么认识索瑞尔的? ”
“抚养亚伯特长大的姨妈住在马克汉家隔壁,亚伯特和罗丝上同一所学校,当然,他们那时非常要好。后来,姨妈在亚伯特战时服役期间过世了。”
“所以,他们在战后私订终生,对吧? ”
“他们不是你所称的‘订婚’,只是彼此口头上的承诺。罗丝在《绿色遮阳伞》巡回演出的时候,只要她在城里或在附近,他们还会常常碰面。”
“但是索瑞尔十分看重他的誓言? ”
“嗯,没错。她有时会让他到后台去看她,我不以为她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赶他走,你明白吗? 我想她是慢慢疏离他的。我对这个经过了解得并不清楚。我很少去看罗丝,不是因为她对我不好,而是这对她不公平。她不要像我这样的老女人跟在身边,她得跟议员和上流社会密切交往。”
“你为什么当时不报警,告诉警方说索瑞尔恐吓你女儿? ”
“我曾经想过,然后我又想,首先,我并没有证据。
就凭你们今天对待我的态度,我可以说我当时的考虑一点儿都没有错。其次,就算警察把他监禁在牢里,他们不可能会关他一辈子。等他出去他照样可以这么做,我又不可能寸步不离地监视着他。所以我想到一个最佳的解决方法,就是杀了他,一劳永逸。我有把小刀,我自认这是个不错的工具,反正我又不会使用手枪或其他的武器。““告诉我,华勒思太太,你的女儿曾经见过那把匕首吗? ”
“没有。”
“你确定? 再想想看。”
“是的,她见过。我没有对你说实话。当她大一点的时候,学校毕业前,他们在演出莎士比亚的戏剧时用过这把刀。我忘了那出戏叫做什么。”
“《马克白》? ”格兰特提议。
“对,就是这出戏。她饰演一个女中豪杰。她的演出总是令人赞不绝口,你知道。即使是她还是小不点的时候,就已经是学校剧团里的小仙女。她的每一场演出我都会去看。当他们要演出《马克白》时,我把这把她父亲从西班牙买回来的匕首借给她。讨个吉利嘛,你了解。演出结束后,她就把匕首还给我了。但是好运一直跟着她,她从此一帆风顺。好运让她在巡回演出的时候被女王召见,并把她推荐给巴龙,巴龙才给她试演的机会。她的艺名就是这么来的——蕾伊·麦克白。她一直能歌善舞,他说为什么不干脆称她为,”众所瞩目! “。于是罗丝就以此当做她的艺名,这个名字的缩写和她的原名一样——至少,和她养父母给她的名字一致。”
沉默了好一段时间。迟迟未发一语的巴尔克和一时无话可说的格兰特,两个人都不作声。红着脸的胖女人完全如释重负。“有一件事你必须谨记在心,”她说,“罗丝的本名不能泄漏出去。不准你们再提到罗丝一个字。你们可以说我杀他,是因为他恐吓我已经出国的女儿。”
“我很抱歉,华勒思太太,我对此不抱任何希望,麦克白小姐的名字势必会曝光。”
“绝对不行! ”她说,“绝对不行! 如果她被牵扯进来,她的一切就毁了。想想看那些丑闻和闲话。以你们的聪明一定有办法避免这种事? ”
“我恐怕爱莫能助,华勒思太太。我们尽力而为,但如你所言属实,就不太可能了。”
“嗯,”她想到自己之前激动的情绪,令人意外地镇静说:“我不能预料这会对罗丝造成多大的影响,罗丝是当前英国最红的女演员,她的地位已经屹立不摇该不至于会受波及。你们最好在她从美国回来前羁押我吧。”
“现在谈羁押还言之过早,”巴尔克强笑着说,“你身上带着你家的钥匙吗? ”
“是的,你要做什么? ”
“如果你把钥匙交给我,我将派人查出你说的刀鞘一事是真的。他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刀鞘? ”
“橱柜抽屉里,左边最上面抽屉的底层,一个装着香水瓶的盒子里。”
巴尔克唤来一名探员,把钥匙交给他并下达指令。
“你拿到它之后,就会知道自己漏了什么。”华勒思太太刻薄地对探员说。
探员离去后,格兰特把一张纸从桌上推到她前面,拔开钢笔,“可以留下你的姓名住址吗? ”他说。
她用左手拿起那只笔,颇吃力地写下姓名住址。
“你还记得我在第一次讯问你之前的事? ”
“记得。”
“你那时不是左撇子。”
“我可以用两只手做所有的事,有人是怎么称呼它的,我忘了。但当我特别要做一件事的时候,用的是左手。罗丝,也是左撇子。我父亲也一样。”
“你为什么不早来告诉我们这番话呢? ”
“我没想到除我之外,你们居然会抓到别人。当我看到报上报导警方漂亮地破获了这件案子,就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然后今天我去法庭,想看他一眼。”今天在法庭听证的时候,格兰特竞没有看到她! “虽然他长得像外国人,但他不是。而且,他看起来病得不轻。所以,我回家之后,决定亲自出面澄清一切。”
“我懂了,”格兰特说,对着他的上司扬扬眉毛,总督察传唤一名探员进来,“带华勒思太太到隔壁房间休息一下,你陪着她。如果你需要什么的话,只管告诉辛普森。
华勒思太太,请。“她的黑色紧身丝缎身影消失在掩上的门后。
。。
第十八章
一阵静默之后,巴尔克说:“我再也不会奚落你天赋异禀的直觉了,格兰特。
你看她是不是疯了? ”
“如果过于合乎逻辑才算疯了,然而她是。”格兰特说。
“而且,她似乎对整件事都没有感受——无论是对她自己,或是对索瑞尔。”
“的确如此,也许她是在妄想。”
“难道可能有一点机会是真的? 依我看来,这远比拉蒙的说词还不可信。”
“哦,没错,你说得对。”格兰特说,“你会觉得奇怪一点也不为过,是因为你不像我,与这个案子朝夕相处。
这整件案子陷入了僵局——索瑞尔的自杀,赠与拉蒙的钱,预定邮轮的舱位,饰针。我蠢到没有看出来饰针上的缩写也可能是r .m .( 蕾伊·麦克白) ,执意认为那个女人是洛克莱太太。要是华勒思太太没有出面自首,饰针上的缩写对我根本没有多大的助益。就算如此,我早应该想到这件事跟蕾伊·麦克白有关。
调查展开的第一天,我到沃芬顿跟守门的管理员聊了一下,我碰到蕾伊小姐,她邀我一块喝茶。喝完茶后,我跟她形容那把匕首——当天晚报上报导的细节,她似乎对我认定她曾经见过那把匕首的推断感到非常讶异。但当时没办法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要她解释清楚,所以这个疑点一直存在我脑中。这个案子从头到尾没有一件事跟她扯上关系,直到刚才——索瑞尔一定是在听到她要去美国后,才决定要与她同行的。可怜的家伙! 她是世间绝无仅有的蕾伊·麦克白,是个超级巨星,但他仍然对曾是罗丝·马克汉的她无法忘情。这于是造成了他的悲剧。她,当然,毫不为此所动。蕾伊·麦克白已经很久不曾想起她曾经叫做罗丝·马克汉。
我猜,当她把他买来送她的饰针退还给他时,就明白表示他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但这已经无济于事。饰针对于蕾伊·麦克白不再具有任何意义。他执意要前往美国,直到星期二晚上,他收到伊芙雷太太说的那个包裹。包裹里装的就是那只饰针,他的心碎了。她说不定还附上她和雷辛结婚的邀请函,这些就是我知道的。你料到他原本要跟她搭乘同一艘邮轮离开吗? 索瑞尔一定是在心中盘算着到时他杀了她后,自己饮弹自尽。沃芬顿剧院的舞台并不是用左轮射击最理想的地方,但我猜他打算在落幕后再引起骚动。不久前我曾在圆形剧场最后一晚演出时,观察过交响乐团后座的观众席。或者他是想在演出结束后她离开时下手吧,我不知道。他傍晚下手会更容易些——他和拉蒙在街上打发时间的时候——但他没有。我不以为他想让他的朋友知道他有这种他们一辈子也碰不到的境遇。你也看到,他试着让一切顺理成章,以至于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在赴美途中。证明这种说法的线索不够充分。
不论是伊芙雷太太还是拉蒙,都不会把杀了蕾伊·麦克白的这名身份不详的凶手跟他们认为已经上了阿拉伯皇后号的人联想在一起。他可能忘了曾在街上碰到华勒思太太,或者是没料到他心里的念头被她察觉。他想着某件事时,被她机敏地看出他的意图。当然,她有迹可循——因为她认得蕾伊。而且她是惟一能够把索瑞尔跟蕾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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