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号解剖室》第1章



4号解剖室序
小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认为每个惊险小说的作家都要涉及道“活埋”这个主题,只是因为这样产生的恐惧感才更有说服力。当我七岁左右的时候,播放的最令人恐怖的电视节目是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的作品。在这当中最恐怖的——我和我的朋友们一致认为——是剧中一个叫约瑟夫·考特的人物,他在一起车祸中受了伤。他的伤实在太重了,医生们都认为他死了,因为他的心跳已经停止。他们马上就要对他尸检——换句话说,就是当他还活着,并在内心深处大声尖叫的时候把他切开。突然,他流下了一滴眼泪,让医生们知道他还没死。这真是个令人感动的故事。但“感动”这个词在我“人生”的剧目中却不经常出现。当我的思绪转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更加现代——我们可以称之为现代化吗?——而全新的、充满活力的交流方式。于是就写了这篇故事。最后要说的是关于这条蛇:我非常怀疑是否有叫“秘鲁非洲树蛇”的爬行动物。但在戴蒙·阿加莎·克里斯蒂的荒诞剧集《马普小姐》中,确实提到过一种非洲树蛇。我非常喜欢这个词(是“树蛇”而不是“非洲”),所以我把它放在了这个故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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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号解剖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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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一片漆黑,我恍恍忽忽地不知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慢慢地我听到一阵微弱而富有节奏的声音,这是只有轮子才能发出的嘎吱嘎吱声。丧失意识的人在黑暗中是听不到这么细微的声响的。因此我判断自己已经恢复了知觉,而且我从头到脚都能感受到外界的存在。我还闻到了一种气味——不是橡胶就是塑料薄膜。这一定不是处于昏迷状态,那么这又过于……过于什么哪?刚才的感觉太清晰了,不像是在做梦。
那么,这到底是什么呢?
我是谁?
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轮子不再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了,这种声音刚才真让我受不了。我现在一动不动,周围又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就是从那散发着橡胶气味的玩意儿发出的。
我听到有人在说话:“他们说的是哪一个?”
接下来一阵沉默。
另一个人说:“我想,嗯,是四。”
我们又朝另一个方向移动了,但这次速度有所放慢。我现在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们可能穿的是软底鞋,也可能是运动鞋。这就是刚才那几个说话的人,他们又在推着我往前走。
耳朵里又传来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击声,紧接着又听到“吱呀”一声,声音很轻,我想这大概是装有充气铰链的门被打开时发出的声响。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大声喊叫,当然这只是我的内心活动,我的嘴唇僵硬。虽然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却无法让它动起来;我还能感觉到舌头像一只昏迷的鼹鼠那样躺在我的嘴巴里。
我身子下面的东西又滚动起来了。这是一张活动床吗?肯定是,就是医院用的推床。我曾经在约翰逊总统发动的那场可耻而卑鄙的在亚洲的冒险中(指越南战争——译注)用过这东西。我突然明白了:自己是在一家医院里,一定是碰到了什么倒霉事,就像二十三年前那颗炸弹爆炸,差点使我失去了性功能。我马上就要接受手术治疗——这基本上可以解释发生在我身上的许多事情,而且符合逻辑。但我哪儿都没有受伤!只是因为感到恐惧而不知所措,其他倒是一切正常。如果这些人是推我到手术室的护士,为什么我既看不见,又不能说话呢?
有人说话了,声音不是来自我前面听到的那两个人。“伙计们,到这儿来。”
我的床被推到了另一个地方。我到底遇到了什么倒霉事?这个问题不停地敲打着我的大脑。
要搞清楚这个问题,难道不得首先弄清楚自己是谁吗?我问自己,我发现这个问题自己可以解答。我是霍华德·考特耐尔,一个股票经纪人,一些同事称我为“征服者霍华德”。
第二个人的说话声音,不是前面那三个(女声,语调冷酷)。“拉斯蒂,你的评价总是让人愉快。能加紧点吗?我孩子的保姆要我七点钟赶回去,因为他答应了和她父母一起吃晚饭。” 
因为这是周六。从远处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你是,是…… 
我突然听到哗的一声,这是我喜欢的声音,我可能就是为了能听到这种声音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这是一种什么声音?对了,是高尔夫球棒把高尔夫球从树上打下来的声音。我站了起来,看着高尔夫球飞向蓝色的…… 
有人过来抓住我的肩膀和小腿,把我拎了起来。我惊恐万状,拼命想喊,却发不出声音。也有可能自己发出的吱吱声太小了,比我身下轮子发出的响声小得多。也许,连比这小得多的声音都没有,兴许这声音只是我的想像。 
我被人在漆黑的空中晃来晃去——嘿,别把我扔下来,我的背部有伤!我大声喊叫着,嘴唇和牙齿又动不了。我的舌头还静静地躺在嘴巴里。这只鼹鼠不仅仅被打昏了,而且是彻底死亡了。我突然产生一种可怕的想法:万一他们把我错放了地方,再加上我的舌头堵住了下面的气管,说不出话来,那该怎么办?想到这儿,我惊恐万状,而不是仅仅感到害怕。我气都喘不上来,别人说“张口结舌”,大概讲的就是这种情况。 
我听见有第二个人说话的声音(是拉斯蒂):“医生,您会喜欢这家伙的,他长得像迈克尔·波顿。” 
女医生问:“迈克尔·波顿是谁?” 
第三个人开口说话,听声音像一个小男孩,年龄不过十几岁。他说:“迈克尔·波顿是一个白人流浪歌手,他一心想成为一个黑人。躺在床上的家伙可不是他。”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哄笑,女医生的声音也掺和进来。有人把我放在一张桌子上,感觉上面垫了块垫子。这时候拉斯蒂开始工作了。我不知道他在搞啥名堂,又弄得噼啪噼啪直响,好像要告诉别人,所有的日常工作都是他一个人站在那儿干的。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让我不再感到好笑了。因为,我想到如果舌头堵住我的气管,喘不上气来该怎么办?如果我现在已经不喘气了,该怎么办?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死亡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千真万确。我躺在这儿很舒服,感觉就像戴了避孕套一样,但是,这儿真令人恐怖,外面一片漆黑,还能闻到橡胶的气味,这些都证明我已经死了。今天,我是征服者霍华德,我是事业有成的股票经纪人。我让德里市政乡村俱乐部的其他成员感到头疼,我还是举世闻名的“十九洞”高尔夫球场的常客。在1971年曾参加过被派往湄公河三角洲的医疗服务队,那时我还是个胆小的男孩,夜里经常梦见家犬都会哭醒。现在我一下子又体会到这种感觉,这种气味。 
亲爱的上帝啊!我竟然躺在陈尸袋里。 
又听见第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医生,在这儿签字吧。请写重一点,一共有三页。” 
听见钢笔在纸上沙沙的声音。我怀疑刚才说话的那个人给女医生的是块写字板。 
我的上帝啊!千万别让我死啊!我竭力想大声喊叫,却什么也喊不出来。 
我是在喘气吗?我是说我感觉不到自己在喘气,但我的肺好像没有问题。如果你游泳潜到太深的水里,然后拼命呼气,一定会感到非常困难和痛苦,但我现在呼吸起来却一点没有这种感觉,所以我一定会没事的,不是吗? 
一个声音在内心深处喃喃地说:“除非你死了,否则,你的肺不会如此迫切地需要空气——不会的,因为死人的肺是不需要呼吸的,死人的肺只是……别担心。” 
拉斯蒂说:“医生,您下周六有什么活动?” 
如果我死了,我怎么会有感觉呢,我怎么能闻到裹着我的陈尸袋的味道呢?我怎么能听到这些人说话的声音呢?那个医生说下周六晚上,要给她那条叫拉斯蒂的狗洗头。真是巧合。他们都笑了吗?如果我死了的话,为什么不把我送走,他们在白色的灯光下为什么老是在谈奥普拉(美国黑人,著名的电视主持人。——译注)。 
我听到了什么东西因被撕碎而发出的尖厉的声音。突然间,我被置于白色的灯光下。光线太刺眼了,就像冬天穿过薄薄云层的太阳光。我尽量想眯着眼睛,不让光线射进来,但无济于事,两个眼皮就像滚轴断裂的百叶窗一样,动也动不了。 
有一张脸凑到我跟前,挡住了部分光线。这部分光线不是来源于有些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的桌子表面,而是来自头顶上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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