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盛唐》第496章


刘季述一听就乐了。
阶下之囚要钱干什么?莫非你是想拿钱贿赂看守,改善处境?呵呵,想得倒美!
昭宗的请求被拒绝了。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提出只要纸和笔。
刘季述再次冷笑。
纸和笔?你又想干什么?难不成是想写封求救信递出去,让人来把我杀了,好把你救出去?你真把我刘季述当傻瓜了?
可想而知,昭宗的所有要求都被刘季述一口回绝。
当时已是深冬,天气极其寒冷,跟天子一起被关的嫔妃和公主们缺衣少被,哀泣声日夜不绝。
初十,在刘季述等人的一手策划下,太子李裕改名李缜,即皇帝位,同时以李晔为太上皇,少阳院也改名问安宫。
天子成了阶下囚,并且遭到废黜和虐待,天下诸藩人人心知肚明,可人人都按兵不动。
这是一个极其微妙的时刻。所有人都在等待和观望,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都想后发制人,坐收渔翁之利。其结果,就是什么事也没发生——昭宗被废整整一个月,天下依旧一片沉默。
在此情况下,宰相崔胤不得不采取行动了。
凭着平日与禁军将领孙德昭等人的私交,崔胤暗中找到他们,请求他们诛杀宦官,救出天子。当然,崔胤给他们开出了很高的价码,承诺事成之后必将给予高官厚禄。孙德昭等人怦然心动,遂于次年正月初二发动兵变,将刘季述、王仲先等四人全部杀死,救出了昭宗。
昭宗复位后,第一时间便把刘季述等四人满门抄斩,同时诛杀了一大批党羽。紧接着,昭宗论功行赏,任命孙德昭为静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并赐名李继昭。
昭宗虽然复位了,但这场政变仍然令他和宰相崔胤心有余悸。不久,崔胤就向昭宗提出,所有祸乱的根源皆因宦官掌握兵权,要彻底根除祸乱,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禁军兵权收回来,由宰相掌控。
这何尝不是昭宗的想法?可是,这件事却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在本朝,宦官掌控禁军的历史已经有一百多年,所有人早把这看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绝不是说变就能变的。此外,从禁军本身的角度来讲,他们肯定跟宦官更为亲近,对文臣则没什么好感。因为一般而言,文臣总是比较讲究纲纪和原则的,这对禁军将士无疑会形成束缚。而宦官就不同了,除了利益,他们不会在乎任何东西。
所以,崔胤刚刚提出建议,立刻在禁军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将领们纷纷发出强烈抗议。就连已经离开禁军的李继昭也站了出来,替昔日同僚向天子进言说:“我们世代从军,从没有听说把军队交给书生的!”
昭宗无奈,只好再次以宦官韩全诲、张彦弘分任左右中尉。
这两个宦官以前都当过凤翔监军,和李茂贞的关系非同一般。如今宰相崔胤跟宦官势同水火,韩、张二人势必要引李茂贞为援。而与此同时,跟朱全忠私交甚笃的崔胤则担心自己遭到宦官报复,当然也要以朱全忠为外援。
可想而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两派势力必将要展开你死我活的斗争。而大权旁落、命若飘蓬的天子李晔,也必将在这样的恶斗中再度成为牺牲品。
在九世纪的最后几年里,中原的朱全忠俨然已经取代河东的李克用,成了天下势力最强的军阀。
自从文德元年(公元888年)消灭相邻的劲敌秦宗权之后,朱全忠就展开了大规模的扩张行动。首先,他把兵锋指向了东方,先是在景福二年(公元893年)消灭了盘踞徐州的时溥,接着又在乾宁四年(公元897年)吞并了郓州和兖州。随后,朱全忠又把目光转向了北方的河朔三镇。
光化元年(公元898年)五月,朱全忠渡河北上,攻取了李克用辖下的邢、洺、磁三州。同年十二月,李克用的部将李罕之以潞州投降朱全忠。光化二年(公元899年),幽州的刘仁恭南侵魏博,朱全忠援助魏博的罗绍威击退刘仁恭,从而将魏博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随后又兵临镇州城下,逼降成德的王镕。光化三年(公元900年)十月,朱全忠又进攻定州,逼降义武的王处直。刘仁恭出动大军援救,被朱全忠击败,部众被杀六万多人,刘仁恭大势已去,只好向朱全忠臣服。
至此,河北诸镇全部归附朱全忠,李克用的右臂已被齐齐斩断。
紧接着,朱全忠又把目光转向了河中。
在朱全忠看来,只要再卸掉李克用这另外一条膀子,河东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流亡的路上没有方向】
天复元年(公元901年)正月,朱全忠突发大军,一举攻陷了河东的绛州和晋州,扼住了河东与河中的咽喉,随后大军直扑河中。
河中节度使王珂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朱全忠的对手,慌忙向李克用发出十万火急的求救信,他的妻子在信中质问李克用:“女儿随时可能被敌人俘虏,父亲大人为何坐视不救?”李克用无奈地回信:“敌军扼守晋、绛,我军寡不敌众,如果我执意出兵,势必和你们一同灭亡。告诉王郎,倘若实在不能坚守,不如全族归顺朝廷。”
到了这个地步才让女儿女婿归顺朝廷,显然只是一种聊胜于无的虚幻慰藉。
二月,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王珂不得不向朱全忠投降。朱全忠随即将王珂全族迁到大梁,不久便将其诛杀。三月,朱全忠派遣大将氏叔琮率兵五万,自天井关出太行山,兵锋直指李克用的老巢太原;同时又调动魏博、成德、天平、义武等诸道大军,分别从新口(今河北武安市西)、土门(今河北鹿泉市西南)、马岭(今河北邢台市西北)、飞狐(今河北涞源县)、阴地(今山西灵石县西南)等方向出发,兵分六路,对李克用发起了总攻。
随后,氏叔琮一路攻城略地,以所向披靡之势逼降了河东的多员大将,于三月底兵临太原城下。
至此,李克用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背水一战了。随后的日子,李克用毅然离开帅府,亲自登城组织防御。当时正逢天降大雨,数十天内连绵不绝,城墙遭雨水浸泡后连连坍塌。李克用指挥士兵随塌随筑,多日衣不解带,连吃饭喝水都没有时间。
就在太原危在旦夕的紧要关头,老天爷救了李克用一命。
由于氏叔琮贪功急进,部众多日苦战,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加之连日大雨,很多士兵都感染了疟疾,战斗力大为削弱。此外,由于战线拉得太长,补给线又被大雨阻断,粮草已然不继。在此情况下,朱全忠不得不向氏叔琮下达了撤兵的命令。
李克用就此躲过一劫。
但是,经此重创,李克用已经元气大伤。后来的几年里,他只能收缩战线,休养生息,再不敢轻易跟朱全忠直接交锋,更无力与他逐鹿天下了。
据有河中之后,朱全忠向北遏制河东,向南威胁关中,势力空前壮大,天下已经无人可以匹敌。
走到这一步,朱全忠问鼎天下的野心便已昭然若揭了。接下来,他自然要把目光瞄向关中,瞄向长安,瞄向大明宫中那个目光忧郁、神情凄惶的天子李晔。与此同时,宰相崔胤与宦官韩全诲之间的斗争也已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由于崔胤在朝中的势力不小,韩全诲等人担心斗不过他,便暗中联络李茂贞,准备把昭宗劫持到凤翔。而崔胤则料定宦官们必有这个打算,也赶忙致信朱全忠,宣称奉天子密诏,命他发兵入京保护天子。朱全忠本来就想把昭宗劫到洛阳,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中,见信后正中下怀,遂于这一年十月从大梁出兵,直驱长安。
十月十九日,韩全诲等人得知朱全忠已经出兵,立即率兵入宫,胁迫昭宗随他们西走凤翔。昭宗悲怆莫名,秘赐手札于崔胤,最后一句说:“我为宗社大计,势须西行,卿等但东行也。惆怅!惆怅!”(《资治通鉴》二六二)
天复元年十一月初四,韩全诲陈兵殿前,对昭宗说:“朱全忠大军迫近京师,打算劫持陛下到洛阳,企图篡位,我们请陛下驾临凤翔,集结勤王之师共同抵御。”昭宗说什么也不肯走,韩全诲便命人纵火焚烧宫室。昭宗万般无奈,只得和皇后、嫔妃、诸王共计一百多人,一步一回头地登上了离京的马车。
那一天,天子泪流满面。所有同行的人也全都放声恸哭。
走出宫门很远之后,天子李晔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熊熊烈火正在疯狂燃烧,把大明宫的上空映照得一片通红。
那一刻,李晔觉得有另一场烈火正在自己的灵魂深处燃烧。
许多东西,已经在这场无形的大火中灰飞烟灭。诸如勇气、豪情、梦想,诸如信心、希望、使命感……所有这一切,全部都化成缕缕青烟,在冬日的寒风中飘散。
朱全忠大军自河中入关后,先是进逼华州,迫降了韩建,继而攻打邠州,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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