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然录》第28章


(193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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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拉着手
(//小|//说//网)
我从来没有睡着:我活着和梦着,或者勿宁说我无论活着和睡着的时候都在人梦,而这种梦也是活。我的意识从不中断:甚至在我没有怎么睡或者没有睡好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到周围的一切。我只要正式入睡就马上开始做梦。我是一串若断若续的图像持续不断的展开,总是伪装成外在的什么东西,在我醒来的时候介乎人与光明之间,在我入睡的时候则介乎鬼和黑暗之间。我确实不知道如何把它们—一分清,也不能在醒来的时候贸然确定自己不是在睡觉,也不能在睡觉的时候贸然确定自己不是处在醒来的一刻。
生命像什么人绕起来的一个线团。里面的一些感知可以拆解开来拉出足够的长度,或者也可以好好卷起来。但是,就像这个线团,问题是没有人耐烦地把它绕成一个球,它已经乱七八糟成了一团死结。
我已经梦见到自己将要使用的词语,因此我现在已经感觉到自己将要写下什么,我的感觉穿过这半睡的夜晚,模糊梦境里的风景,还有使梦境更为模糊的窗外雨声。它们产生于空白中的臆测,是地狱之门眨眼之间的颤抖,充满着外面淋浙沥沥的连绵雨声,还有耳中风光的诸多丰富细节。希望么?没有。只有一片水淋淋的悲痛,从看不见的天空随风而下。我继续睡着。
毫无疑问,出自生活的悲剧,是沿着公园里一条条大道发生的。有两个人,他们漂亮而且想要使自己有更多的变化,爱情在讨厌的遥远未来等着他们,而他们从未感觉到的童年之爱,作为怀旧的内容却即将来临。于是,在附近小树林的月光之下,点点滴滴的光班在树叶间洒落,他们手拉着手前行,没有欲望,也没有希冀,穿过一条废弃大道的荒凉、他们简直就像孩子,这恰恰因为他们不是。从一条大道到另一条大道,沿着一幅幅剪影般的黑森森的树林,他问散步在一片无人区的舞台。他们就这样若即g离地消失在喷泉之外,在柔和雨声之外——而现在几乎已经停止的一一一一an他们正在走人的@——我就是爱情,是他们的爱情,这才能解释,b什么我能够在无眠的夜晚听到他们的一切,为什么我具有一种能力:不快乐也能生活下去。
(193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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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然录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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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经常生活在抽象之中——是思想的抽象或是一个人对感觉的思想——都几乎会很快对我们自己的感觉和意志形成对抗。根据我们的情形来看,现实生活中我们感觉最深的事情都会变成幻觉。
对于有的人来说,我毕竟还算得上一个名副其实的好朋友。他病了,或者死了,这种传闻只会给我留下一些羞于去感受的印象,模糊、不确定而且乏味无趣。只有看到事件本身,发现它的状貌就摆在我的面前,我才能会为之所动。太多活生生的印象对于一个人来说,实际上会侵蚀他想象的能力,特别是想象真实的能力。如果脑子里塞满了事情本来不是、或者无法成为的模样,那么到头来,我们甚至就不能设想事情实际上的样子。
昨天,我听到自己的一个久不见面却常常引起我怀旧之情的老朋友,到医院去做一个手术。我当时唯一清晰而且确定的感受,是不无沮丧,我不得不去看他一下了。而与此相关的讽刺性意味是,如果我不能被看望病人这件事给麻烦一下的话,我又只能为没有这样做而懊悔。
这就是一切……在与幻影搏斗了多少年以后,我终于在思想、感觉以及存在方面成为了自己这个样子。虽然我从来不是一个正常人,对正常人的怀旧却进入了我的存在之本。但是,这一点,也只有这一点,是我的感觉的全部。我不会真正对一个去做手术的朋友心怀歉意,也不会真正心怀歉意地对待所有其他去做手术的人,还有所有人在这个世界里的得失和苦乐。我仅仅是抱歉,我居然不知道如何成为有所抱歉的人。
而在接下来的一刻,我不可避免地受制于一种莫名的冲动,不免想起了其他一些事情。然后,似乎是在一种神志的昏迷中,树叶沙沙,还有清流落池的声音,一处人间仙境混杂着我没想去感受以及无法去感受的一切……我试图去感受,但再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到。我已经成为了一个自己的影子,向这个影子缴出了自己的全部存在。与德国小说里的人物施勒密赫(18至19世纪作家冯·沙米索作品中的人物——译者注)不同的是,这不是我卖给魔鬼的影子,而是我的实体。我的受害是因为我没有受害,是因为我不知道何为受害。我是一个活人吗?或者我的活着仅仅是伪装?我是睡着了还是已经醒来?
一阵轻轻的风,带来炎热天气里的凉爽,使我忘记了一切。我的眼皮感到了愉快的沉重……我想象那同一颗金光灿烂的太阳,正徐徐落在一片我不在场的田野、而且是并不希望自己在场的田野……一片巨大的寂静从城市的喧闹中弥漫而来……多么的轻柔!
但是,到底有多轻柔?也许我并无真正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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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心灵的科学
;小;说;〃;网
有时候,我喜忧接半地想,在未来有可能创建一11有关我们自己意识的地理学。就像我想到的,未来有关感觉的历史学家们也许有能力,把他们对待严密科学的态度,化为对待自己心灵意识的态度。这同时意味着,我们是这一艰难艺术领域里最早的创始者,因为直到现在,它毕竟仍然仅仅是艺术,是感觉的化学,在学术的意义上还被人们知之甚少。
明天世界里的科学家,对于自己的内心生活将有一种特别的敏感。他们将创造出必要的精密仪器来分析自己。这种从思想中分析出钢或者铜的仪器,制作起来我看不会有太大的困难。我的意思是,它们确实是钢或者铜,然而是用精神冶炼而成。也许神“代替”物质,用“稳定的均衡”代替唯物辩证法。宣扬,这就是真正制作它们的方式。这样做的必要性在于,我们每提出一种观念,就能凭借一种精密仪器对此前的观念作出物理学的观察,严格分析它的过程。很自然,对于把精神转化为某种在四周空间中得以存在的物理事件,这也是十分必要的。所有这一切都取决于,我们内心感觉的一种伟大精髓,就像在空间中存在的物质事物,在其限度之内,将在我们名副其实的空间里得到揭示或者创造——即便事实上它与一件物体的存在大为异趣。
我还不太知道,这种内在的空间是否确有其他空间的另一种维度。也许未来的科学研究会发现,物理性的也好,心灵性的也好,在共同空间里的一切事物都各有维度。在一种维度中我们生存如肉体(willardvanormanquine,1908—)为代表的逻辑实用主,在另一种维度里我们生存如灵魂。也许有一种另外的维度,让我们可以从中体验到自己同等真实的另一面。
有很多次了,我乐于让自己随着这种漫无边际的冥想而心往神驰,看这种研究到底能领着我走出多远。
也许,他们还会发现我们叫作上帝的东西,明显呈现在另一个层面,即非逻辑的层面,也是脱离空间和瞬时性现实的层面,而这正好是我们诸多存在方式之一,是我们在另一种维度存在里体验自己的诸多方式之一。这一点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不会让我绝望。而梦想呢,也会成为另一种维度,我们生活其中,甚至可以把两种维度在此交会。比如一个身体在长、宽、高的空间里存在,谁知道呢,也许我们的梦则可以在存在于空间的同时,又存在于自我和某一个理念世界。它们的物性表现在空间里,而非物性表现在理念世界里,其扮演的角色对于自我来说,像是自己一个似曾熟悉的方面。甚至每~个人的“我”,也可能有另一种神性的维度。
这一切问题当然都是非常复杂的,但毫无疑问,期以时日都可望得到解决。今天的梦幻者也许都是未来终极科学的伟大前驱,我信奉着的任何终极科学都无法与之相比。
但我们眼下对这样的事还无所作为。
很多时候,我像人们从事真正科学工作那样,以一种可敬的审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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