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说梦》第35章


话里约莫是自嘲,云书瞪眼望着柳暮久的满面狐疑,泪水却已逗留了不住。
“不是……我……”而那说话人也方才是想起这叶槐青成婚一事本是要瞒着那七小姐,只料是痴情人里七分傻,不知觉间竟也是说错了话。
“表兄,我今个儿只想问你一件事,那夜他叶槐青是否与我同房过。”
“同房?云书你是怎么了,怎么竟问着些不着边际的话。”柳暮久确是不知为何,而此时却在那对面人眼里,成了匆匆掩饰罢。
再说这七小姐,她心里也早已是拉出了一条线来,既是叶槐青来过又做了那番叫人害臊的梦,如今又是莫名有了孩子,只怕不是那洋人教义里什么神赐,而是叫人糟蹋了还不知。想到这里,云书竟是又冒起几分无名火来。然如今又是时局动荡,警察局也早已将这些个所谓“家里活”的案子搁在了边上,这样一来,就算是有凭有据有如何,她穆家七小姐也最多是在那申报头条上给自己加上一条“不守妇道”之名。
“表兄,”话怕早已是在心里思量了好些时候,然说出口的刹那,云书却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吾知道你真是待我好的,而这案子如今也是胜了,我手头上也有些娘先前留下的钱产……”
柳暮久抬了头,而今更是不知这七小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是点着头,听了下去。
云书见着面前人一脸恳切,心里更是定下了几分,“你还是记得那日长廊上你说的那些话……你是同我说‘你终究是放不下小姐架子,若是有朝一日叶槐青负了你,吾就自讨着委屈同你一道凄风冷雨地过罢’。”
柳暮久点头了,张了张嘴却是无言。
“那今朝,暮久,若是我要你兑现你当日那番话,你可愿同我一道……如你所说……那番……凄风冷雨地过着……”
云书转过头,而不去见那对眼人满脸的惊愕。
“……云书……你……你……”
“暮久,我并非同你开着玩笑。这一路来你待我的好从钱塘江时起我便是看在眼里,而他叶槐青对我一负再负,我也知道。画儿成婚那日我是见着了他,手里的婚戒果真是叫人羡煞,我想,若是你也同我买上一副来,怕我也是会高兴得很的。”
分明是不情愿,又为何如此这番自欺欺人。
“云书,你……你不觉得太仓促了么……”
“仓促?”顿然又是回头,望着那柳暮久面上的不知所措,云书的一字一句顿然如誓,“那你说怎样才是不仓促?我等他叶槐青等得不仓促还是你柳暮久等我等得不仓促?……”话语间竟是又多了几分叫人心疼地娇嗔,“亦或是……暮久你从未对我上过心,而那些所谓照顾着的话只是为了履行……履行当日你同三娘一番信誓旦旦……”
“云书,你听我说,”柳暮久终是明白了面前人的意思,定着话调极力冷静地开了口,“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柳暮久确是说过要同你一道的话,而若吾等成婚确是你一时冲动,倒不如想清楚了是好。毕竟婚姻大事,不容儿戏。”
“你是怕我心里还有那叶槐青不是,”云书扬了眉,面上竟是几些笑意,“暮久,我若嫁了你,便能同你起誓,从今往后,我穆家七小姐心里再没有他叶槐青,我也不再会见他,不再想他。一心一意同你一道,相夫教子,此生不二。”
柳暮久愣了神,而那听得的话里字字是肯定,他躲着她,怕是她想起那夜他同她的颠鸾倒凤,而如今竟是歪打正着,她竟要他娶了她。
“云书,”而他终究心里是有着她,她说得对,他做了那么多不过是等她这一句,一个点头,一语“此生不二”,“你先休息着,不如改日待你身子好了些我叫兰姨和云汉叔一道同我们挑着吉日。”
床上人点了头,转而躺了下,“那你先回去吧,今朝这般折腾,我有些累了。”
他知道是敷衍,却仍点了头,“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明个儿再来。”
柳暮久起身退了出,而开门却见兰蛾的满面惊愕。
“柳……柳少爷……”
“你都听到了?”
“我……”
“兰姨,你也算是我们半个长辈,到时候你便同云书一道商议着婚庆的事罢。”
“是,是,少爷……”
而话音未落,面前人却早已匆匆不见身影。
“小姐,你同柳少爷说了……说了……那事……没有?”顺手关了门,而兰蛾问着的调上带着是几分显易察觉的惊惊颤颤。
床上人摇了摇头,却是不语。
“那万一日后……”
“兰蛾,”猛地起了身,说话人面上苍白一片,叫人顿然看不得丝毫血色,“这个时候除了暮久,没人救得了我了。”
“可是小姐,万一日后这,这小少爷出了世,你可怎样同那柳少爷解释啊。”
“可我总不得是将那叶槐青叫来当面对质罢,”溃堤成将,而继泪如雨下,“这般事,他如今也是有了家室的人,若是他不认,传了出去,你叫我,叫穆家,叫娘日后还怎么在这上海滩上抬起脸来做人……这十里洋场上别的没有,纷纷扬扬竟是个小道消息,没准儿明天申报的头条便是‘穆家七小姐夜夜笙歌怀上野胎’……”
“小姐……”
“我知道你是同我好,可我真是没有办法了。而他柳暮久不是口口声声应过我说要娶了我么,他不是应过么……”
兰蛾张了张嘴,然终是不再反驳。转过身来,却不知身后人早已溃不成军。
“兰姨,你是同我三娘答应着要照顾我的,”说话间,兰蛾竟是听得那处“通”的一声,待到是回过身去,那床上的人儿却是生生跪在了自己面前,“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定是要护着我……”
“小姐……我答应你,答应你……”
日落东山,而梨花如雨,牡丹成谢。
柳暮久抬了步子,却知双腿如灌铅般难以向前,她心里终究还是带着叶槐青的影,而他柳暮久归根还是她的“障眼法”罢。
而穆云书也无从知晓,那处源源不断流淌的,是这个她一骗再骗,终是以为骗过一生的男人的祖缘。
缃色
穆家七小姐同那柳家少爷的婚事叫人不由是觉得几分仓促,仿是为了避着些什么,继而匆匆成了姻缘。而在这十里洋场上的人看来,也怕是穆家家道中落而至的结果罢。
“穆家女儿俏,香腮雪凝霜。艳胜紫堂梅,淡若茶色缃。”
云书探出头,巷间的童谣声不绝于耳。她微微笑了笑,抬头却望见墙沿上那双英气的眉眼。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就这样毫无遮掩地落在锦绣精致的脸颊上。夕阳西下,浸染少年眼中火烧云的浓烈。
“小姐,吉时到了,该走了。”
兰蛾喊得轻了些,而却是不失时候地叫那云书回过神来。风吹柳动,树影重叠中那一席纱衣将少女的亭亭玉立衬托得淋漓尽致。而墙上少年的目不转睛地望着,宛若时光就此搁浅。
“这纱裙衬得你果真是好看的。”
云书羞涩地点着头,绯红的双颊与晚霞相映成画。柳暮久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温暖的指尖轻触少女娇媚的轮廓。如同这春日的风一般,拂过云书柔软的记忆。
“云书,我好喜欢你。”
柳暮久说着,靠近那处粉嫩的唇,一点一点,攀爬过池边荷塘夜色,慢慢地覆盖住云书所有的念想。
而那纱裙下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云书宛若是听得几声叫人熟悉的呼喊,而这熟悉的声音此刻却又那般陌生着。她知道,那是别人的依靠,而她,也将作人妇。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云书,我果真是要走了。”
当年的柳暮久也早已没了英气点滴,眉宇间确是不舍,然生命一碰即碎。
“云书,若是有来世,你定是不要再负我。”
床上瘫躺着的人微颤地伸出手,极尽温柔地拭去面前那处洒落的泪珠,而被亲吻的额间,温暖一如从前。
云书就这样望着,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她这才是发现泪早已是落下,她也这才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腹中的孩子和她再也无法改变的决绝。
而大约真的是过了太久的关系,久得连那上好的红木圆桌都已殆尽朱红。云书开始隐约有些记不得从前那些个事了。她微颤着走到梳妆台前,擦得透亮的铜镜里头云书望见自己眉间纠缠的曲线,就那样蔓延着,宛若从前绵延不断的记忆一般,到了一个头,而后消失不见。
这冬日大概真是不适合上了年纪的人,云书轻抚着疼痛的膝间,泛白的鬓角垂下枕边涟漪四起。那早已脱了墨的信宛若花开般绽放出清雅的弧度。
云书心想着生个炉子取暖,却是一个不小心跌了个踉跄,便再也站不起来。就这样愣愣地望着这三月的鹅毛大雪,云书终是禁不住落下泪来。
那日大概是三月罢,那个教英文的先生头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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