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于云水》第23章


戴染忽然想到阮涵的名言:“我只爱爱我的人。”她忽然明白,大大咧咧的阮涵才是他们之中最聪明的人。
第二十二章
自己亦是随波逐流,在和怀德结婚前也没有什么爱不爱的感觉,只是她运气好,遇到了优秀的他,让自己慢慢产生了爱。而若兰是最傻的,一直以来最明白事理的她却一头栽进了苦涩的单恋之中,而且撞了南墙还倔强地不回头。
戴染深刻地体会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来,话里不由地带上了几分埋怨:“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样?难道还能跟着追上去南边不成。”
若兰再不受待见也是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名不正言不顺的跟在林家后面跑,那是怎样也做不出的事。看她瘦了一大圈,一定也是因为心已走而身不能行的痛苦折磨。
见她脸色一阵青白,戴染也不忍心说的太重,毕竟现在两人的关系不比以前深厚了。“你还是好好将息自己,你都已经二十了,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你也不想以后没个依靠不是。趁着年轻,自己生几个孩子,你也就没有精力去挂念其他的了。”
一声叹息自若兰口中溢出,有气若游丝之感:“要能看开,早都嫁了。”
若兰当年闹那一出家里老人是心有余悸,这些年没少给她相亲,可她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辞了,要不就是想方设法的让男方打退堂鼓。两年多的时光被她折腾走了,她依然孤身一人。
“其实我知道林家搬走对我来说是桩好事,断了我的念想,那我就还有机会转头。”话题开了头,若兰也就不再掩饰了,毕竟她已经一个人承受太久了。思来想去,只有戴染能和她谈论这个话题。
“可是我觉得我的心已经死了。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若不是后来我装作伤好痊愈的样子,我爹能把我锁一辈子。知道若姣怀孕的时候我也差点窒息而死,我承认我嫉妒的发狂。可一想到那是他的血脉,一看到他得知自己有孩子时欣喜若狂的样子,我就决定,要像爱他一样去爱他的孩子。轩儿出生后我比他亲娘还照顾的多,轩儿也最粘我,可是……现在都走了,他们两个同时离开了我,连个念想也没留下。我……我又应该用什么信念再支撑我活下去?”
说着说着,若兰已是泪如雨下。
戴染想,怀德远走自己虽难过却还能忍受,但若兴邦离开了自己,那真是痛不欲生。虽然对若兰的偏执很不认可,但她心中有多痛,自己还是可以想象的,语气不由地软了几分:
“若兰,你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吗?”
若兰转头看向她,笑容凄凉:“遇到他时,我就已经没有自己了。”
求而不得最是辛苦。于她,情爱二字,一沾上便是万劫不复。但既已相遇,便是定了的前业后果。
她犹如迷途羔羊一般的无助,到底是什么样的爱情,可以让人连自己都迷失了呢?戴染不懂。
过了几日,若兰没有再来,好像那日的事只是平白刮了一阵风,响了几道雷一般,说过就过了。可戴染心知,她的执念永远不会过去,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帮她了。
若兰带给她情绪上的影响还没过去,孟家大宅里又起了新的麻烦。不知何时起,家里涌动着不知出处的闲言碎语,小院里的嫂子和小叔日日想谈甚欢,孩子不见爹只识大伯等种种流言蔓延开来,强烈刺激着有心人的八卦神经。
当流言传到两位当事人耳朵里,已是闹的人尽皆知之时了。突如其来的流言让戴染猛然想起阮涵离别时的叮嘱,即使是小时青梅竹马的玩伴,长大了也是有男女之分的。
琴姨差人来请她。春嫂跟了琴姨一辈子,自然也是看着戴染长大的,今天面对她时却神色闪烁,时而欲言又止。
戴染不明就里,瞅见她那副憋闷的神色淡淡说道:“春嫂,有话就说吧。”
春嫂在前面领路,快了她几步,听见她这话麻利的步子便顿了一下。下人之间的传言她是不怎么信的,一是因为小姐、少爷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什么样的品性她还能不清楚。二是明眼人都知道,就算二少爷再出类拔萃,他怎么也还是比不过人中龙凤的大少爷。
春嫂毕竟是几十年的老人了,不该她说的话她也不敢多嘴,只是牵扯到自家主子,她禁不住会担心就是了。
“大少奶奶,待会儿你琴姨说什么你都别生气,时间总能证明一切的。”
她的面色很真诚,戴染心中愈加奇怪。
戴染的涵养别说在年轻一代中是佼佼者,就算与上一代人相比那也是算上层的。春嫂是老人,自是十分了解她,但她这么说难道是有什么连自己都承受不住的大事?
如今已是当家人的戴染端着姿态不便追问,只是步子已越发急切起来。
进到琴姨的房间,她正坐在深红的真皮沙发上,略微过于丰满的身体斜斜靠在扶手上,一手支着头,不停按压着太阳穴,显然十分疲惫。
“琴姨,有什么不舒服吗?”戴染上前,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正在为什么事而忧心不已。
琴姨抬头,看向她的眼光也有些复杂,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她坐下来说话。
春嫂正要给大少奶奶沏茶,却见琴姨抬手挥了挥,难得地有些不耐:“你先下去吧,待会儿叫你。”
春嫂听话的退了下去,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屋中人好长时间都未开口,只闻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戴染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心中虽奇,却也耐着性子端坐在沙发上乖乖等着。
琴姨情绪复杂,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过了半晌终于说道:“怀礼今早就出发去上海了,估摸这一去一回怎么也得大半个月的。”
“走的很急?没听他说过呢。”戴染不知道她是什么用意,心中的惊讶自然就脱口而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闻言,琴姨的眉皱成了墨团,第一次拿出了长辈的威严,语重心长道:“染儿,你是大嫂,他是小叔。作为小叔,不可能什么事都要跟你报备的。”
戴染一惊,已是察觉了她话中的意思,想要辩解,却被她抬手拦住。只听她继续说道:“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叔嫂之间确实不应该太过亲近,引起闲言闲语。有些事即使你问心无愧,但是人言可畏不得不防。更何况孟家这样的大家族,是不能有丝毫的污点。”
她的话音一落,戴染已是杏目含水。她是对怀礼有些撒娇,有些依赖,有些关心,但绝不是那么逾越的感情。养尊处优的她从未料想过会受如此诋毁,当下心中翻江倒海,倒是不知该从哪句开始辩解起了。
琴姨看着她。她的脸颊已经胀的通红,雪白的贝齿死死咬住下唇,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手间的绢子被掐得很紧,好像随时会被撕开来。
她这副委屈的模样让琴姨终于放下了一点心,看来自己估计的没错,她确实没有超出叔嫂的情感。但转念,心下更沉了几分,想到昨晚和儿子谈起这事时,他从头到尾都没显露过愤慨,也没有辩解,听到老爷让他去趟上海时也二话不说就点了头,那速度就跟逃跑似的,反倒让人更加担心。
“琴姨,你放心。我戴染至少也是大家闺秀,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都很清楚。”戴染相信清者自清,也相信问心无愧。只是她对从小看自己长大的琴姨居然这样理解她的人品感到非常失望,语中夹着高傲,也添了几分疏离:“我和怀礼从小玩到大,现在我也当他是好朋友,我相信他亦如此。我问心无愧,别人爱怎么说是别人的事。看来这个孟家也是时候好好管管了,我倒要看看是谁在乱嚼舌根!”
琴姨的性子本就十分温婉,今日的罪名在她看来确实说得过重。现在听出戴染话中的不满,语气便不由得软了下来:“染儿,琴姨怎么会信不过你呢。只是大家族中最忌讳这些事。我也知道这是有人在乱嚼舌根,可是平时你和怀礼相处太近是事实,别家可不见小叔一回家就往独处的嫂子房里跑的。我知道你们是清白的,可是别人不知道,人言可畏啊。琴姨今天找你来说这事,就是不想再闹大了,以后要传进怀德耳朵里,可就不太好了。”
戴染窝火得很,想到那群不明就里乱嚼舌根,还添油加醋的好事者们就恨得牙痒痒,可是她知道琴姨说得对,这事再怎么问心无愧,但传到怀德耳朵里终是不妥。
毕竟戴染才只十八岁,再能忍耐也抵不过年轻气盛。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出散布流言的好事者,免得下次还敢有人爬到她的头上来!
戴染回头就吩咐了奶妈去做密探。奶妈跟着她也一年有余了,自是很有感情,而且现在的世道找这么一个好差也不容易,于是满口答应下来,自当尽心尽力打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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