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于云水》第24章


戴染回头就吩咐了奶妈去做密探。奶妈跟着她也一年有余了,自是很有感情,而且现在的世道找这么一个好差也不容易,于是满口答应下来,自当尽心尽力打探起来。
闲言碎语在老爷和琴姨的压制下渐渐平息,平日里不会觉着怎么,但每晚和女眷一起用餐时就有些别扭了。四处飞来的眼刀不少,夹枪带棒地挤兑总是让人疲于应付,戴染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待她们说累了这个话题时总就会歇歇了吧。
第二十三章
怀礼走后,家里也没个能说知心话的人,戴染只好频频往外走动。戴瑶和薛志成婚不久,一门心思想跟姐姐学习生子经,近日来两人倒是亲近不少。
这日戴染带着奶妈和小兴邦坐车又去了薛府。粉团儿似的奶娃很讨人喜欢,戴瑶抱着小兴邦逗弄了好一阵子,两姐妹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的时候薛家大少急急进了门。
“今天怎么回的这么早?”戴瑶面露喜色,自嫁得如意郎君,她便更加体贴。
薛志取下帽子,把手里的公文包递给她,脸上带了些以往少见的温柔:“听说大姐过来了,我就赶回来了,有点事。”说罢还来不及坐下,就急切地问道:“怀德是否要回来了?”
戴染一愣,疑惑道:“此话怎讲?”
见她一无所知的模样,薛志脸上带了些许失望:“昨日听说越南的战事结束了,今日大姐过来,我以为是告诉我们怀德回来了。”
戴染秀眉微蹙:“战事我是真不晓得,怀德也没有拍过电报回来。你是不是有事要找他?”
薛少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是药房的事。”
“哦?”戴染皱眉,药房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怀礼去上海,估计还有几天就回了。”
薛少嘿嘿地应了两声,便避进书房处理公务去了。
“你家相公今日好奇怪。”戴染看看一脸为难的戴瑶,心知妹妹定是有事瞒着她。
戴瑶抿抿小嘴,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戴染转头对抱着娃娃的奶妈说:“你去给他熬点米糊,差不多也该吃东西了。”
奶妈应了一声,将小娃放在戴染怀中,懂事地退了出去。
戴染拉着兴邦软软糯糯的小手,左摇摇右摇摇,逗的小家伙咯咯直笑。戴瑶心知姐姐是在等她开口,便将心一横,道:“薛家已经决定搬到新安去了。薛志说想把五洲大药房的股给退了。现在家里的产业都处理得七七八八,就等药房一处了。”
“仗都打完了还走什么?”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戴瑶之前丝毫未露口风,现在被卡住了才找她,戴染心中不太舒服。
“瑞城毕竟是两党相争的地界,看省城那边一天一个主,薛家觉得这里……是非太多。”戴瑶一边说着,一边怯懦地观察着戴染的神色。
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戴染一声冷笑,吓得戴瑶赶紧埋下了头只盯着自己的膝盖。
孟家因为怀德的投军已经表明了立场,干戈一起,必是身先士卒。但目前形式并不明朗,所以薛家明则保身,抢先一步划清界限。
以家族利益为主无可厚非,但在这个内忧外患的时代,自家人如此行事未免让人有些心寒。戴染不欲多说,抱起孩子起身。
戴瑶只得差人去厨房把奶妈叫出来,一边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急道:“大姐,阮家也走了,如今薛家走又有何不对?”
闻言,戴染停住了脚步。她并未回头,只是略一停顿,幽幽说了句:“药房的事等怀礼回来我就让他解决。既然你跟了薛家,就好好做薛家的媳妇吧。”
戴瑶拽着手帕站在门口目送汽车离去,心中五味陈杂。薛志没有孟家大公子的气魄,也没有孟家大公子的勇气,但他是自己的夫,她只知道,一家人齐齐整整才是最重要的事。可叹的是,家姐与自己就此离别,却是带着满腔怨气,不知何时才能原谅她了。
回家路上一路沉默,戴染心中也很不好受。没想到戴家也开始散了,会不会最后只留下她和爹爹在这里守着荣光不在的家业?她知道这事怨不得薛家,更怨不得戴瑶,可是心里却那么难受。此刻能一吐心中不愉的人都没有,突如其来的孤独感顷刻间将她包围,想着想着,眼泪便淌了下来。
一旁抱着孩子的奶妈不小心瞥见那张沾满泪珠儿的脸,只好悄悄转过头望向窗外,心中十分同情。大少奶奶也还只是小孩啊,身边连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也只能靠自己撑了。
过了几日,怀礼终于回来了。在这风口浪尖的情势下,为了避嫌,怀礼没有过来探望她,只叫了个听差的送了几样礼物过来。戴染选了个琴姨探望儿子的时间一起过去,给怀礼道了声谢。
两人见面,思绪万千却不知从何说起,硬是梗直了脖子压下心中那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从正事上起了话头。
戴染将薛家的情况说了一下,怀礼立即会意,表示明天一早就去找薛志把事情办妥。他这趟去上海带回了很多药品,放在市面上是卖不完的,他想和几家诊所谈谈合作,前景看好。薛家这时候退出也算损失了一大笔,不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薛家也是很清楚的。
没几天,薛家送来了请帖,要办一个盛大的告别晚宴,怀礼和戴染是一定要出席的。未免再生是非,怀礼便邀请了一位世家女子作伴。戴染更是早早就去了薛家,借口要帮小妹的忙先走一步。
薛家的告别晚宴来了约六七十人,宅子里里外外都摆满了席桌,戴染穿了身木槿紫的新式旗袍坐在内院靠墙边一桌。郁郁葱葱的内院是女眷席,各家的姨太太和未成年的小姐都在这里。一些达官显贵家的大太太和有伴的小姐是可以坐外面的,但戴染今日是独自前来,便不想往男人堆里凑。
远远看见怀礼来了,一位娇俏的小姐挽着他的胳膊笑得甜蜜,应该就是琴姨提到的那个相了亲还挺对眼的孟小姐。当差的领着两人在外院入座,怀礼环视了一圈便又将目光调进了内院,当他扫过戴染时便停了下来。两人相视一笑,怀礼点了点头。他身旁的小姐也顺势看了过来,戴染也向她微微颔首,那小姐却瞬间羞红了脸。
戴染看着紧挨着的两人,心中一丝喟叹,那女子摆明不如阮涵,怀礼看上她哪点了呢?
晚宴过后是年轻人的天下,大厅里乐队已经聚齐开始演奏,一些结伴而来的少爷小姐翩翩起舞。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吃、喝、玩、乐、学识是样样精通,舞跳得好的那才是最摩登的。
戴染吃过饭和戴瑶说了几句话,见她要忙着四处应酬,便起身告辞。有其他太太留她跳舞,戴染都笑着拒绝了,一来没有舞伴,二来她也不想和怀礼看着尴尬。
今日她把汽车留给了怀礼,一出门,门边儿侯着的黄包车就跑了过来。戴染摆摆手,轻言细语:“我想走走,别跟了,去等你的活儿吧。”说罢转身,沿着爬满绿色藤萝的红墙往回走去。
夏日夜晚的天气最是可人,不冷不热还带着一股子清新。晚风送来,一墙的绿叶白花轻轻摇晃,花香袭人。戴染将秀着珠片的小手包跨在手腕,一朵开得正美的白色蔷薇在墙头跃动,她伸出手点起脚尖想把它摘下来。
正是晚宴结束的时候,路上不时有人走动,黄包车、汽车更是一会儿一辆。女人家在路边摘花无伤大雅,是以戴染也未注意到有车在自己身后停了下来。脚尖正垫地不能再高,后面有一只手越过她的头顶轻而易举地摘下了那朵开的正好的蔷薇。
“你还应该再长高一点点。”
怀礼戏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戴染慌忙转身,额头差点碰上他的唇。
怀礼笑着,不着痕迹地退开两步,将手中的花递给她:“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她接过,开得繁复的花瓣衬在她指尖,像是带了枚上好的白玉戒指,迷了旁人的眼。怀礼半眯着眼,晃过整洁的额角,目光虚虚落在她的指尖。
“你怎么不跳会儿舞?”感觉到他迫人的视线,戴染小心地再退开一步。
怀礼耸耸肩,满不在乎:“最近太累,没什么精神,只想早点回家休息。”
戴染转头看向车里,恍惚能看清车里那位娇俏的小姐失望的脸庞。
怀礼习惯性地伸手想拉她,伸到一半却在空中顿了一下,缓缓垂下手转身说到:“上车吧,一起回去。”
戴染本想拒绝,却见他已拉开了车门,心下笑自己未免太过于小心了,反而显得很不自然,于是干脆大方的扶着他的手上了后座。看见前排坐着的女孩局促地挪了挪身子,戴染率先招呼了一声:“你好,我是戴染。”
副驾驶座上的女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给自己打招呼,赶忙后转过身,红着脸应到:“你好,你是怀礼的大嫂吧?我听过你的名字。我叫孟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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