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于云水》第46章


戴染就这样来到他的面前,笑盈盈地望着他。他穿着一件宝蓝色衬衣,衣服有些旧但剪裁仍然十分合身,袖子卷到手肘的位置上,一手插在西装裤的兜里,一手拎着深灰色的外套,黑色的窄腿西装裤衬出他漂亮修长的腿部线条,整个人一如往昔,笔直而挺拔。
这样一对不亚于电影明星的出色男女站在路边两两相望,引起不少路人频频回头。他们仿佛是暗沉书房里的那瓶绚烂春花,又似蓝天上漂浮的两朵彩云,为这单调腻味的下午抹上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怀礼整整高出了她大半个头,戴染得微仰起脖子才能看见他的眼睛。西斜的太阳将他的身影投成一条长长的线,盖住了她眼角那抹蓝得让人心潮澎湃的天空。她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眼波中,好似一片花瓣飘落在湖水的中央,一圈涟漪缓缓慢慢地悠悠荡漾开来。
“你今天很漂亮。”怀礼赞叹道,同时心里溢出满足。他认出这件衣服是他送的,也看出她为了今天的约会而精心打扮过。这是不是能说明些什么?
“还记得你们从法国回来举办的那场舞会?”戴染笑得有些调皮:“你说我穿的不合时宜。”
怀礼摸了摸下巴,摆出夸张的不记得的样子:“不会吧。我的染儿一直都很美啊,怎么可能有那么失水准的时候!”
戴染扬起粉拳轻敲了他一下,笑道:“不记得最好,没有女人会希望被别人记住自己不好看的样子。”
“那我永远记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好不好?”她今天莫名地亲近,怀礼有些晕乎乎地。
戴染用力地点点头,心中悲伤:即使分离,你也一定不能忘了我现在的样子。
她自私的想,即使怀礼会拥有他的妻子,但也仍然希望自己能在他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即使只能相忘于天涯,但心中有彼此,也就满足了。
第四十六章
电影院前,怀礼给她买了一包奶油瓜子和一包糖炒栗子。戴染挎着他的手臂,亲密的进了电影院。
阮玲玉的票房号召一向极好,放映室里挤了又挤,满满当当地放了一百多张椅子。戴染乍舌:“这么火爆!你怎么抢到票的啊?”
怀礼得意地笑笑,没有回答。他可不想告诉她,为了这两张票他连着几天对售票的小妹狂飞媚眼,好不容易小妹才娇羞的答应替他保留两张。要知道,在这不允许特权存在的年头里,那个小妹得冒多大的风险才能偷保住这两张票啊。红颜祸水,真是让人胆战心惊。
你侬我侬的爱情片是女人看的,男人只是欣赏美女而已。散场后戴染还沉浸在虚构的罗曼蒂克里不能自拔:“他们两人真是太相配了,要是现实中真能结成夫妇就好了。”
怀礼大笑道:“现实是残酷的,吴祖临那种花花公子,怎么值得托付终生?”
戴染悠然神往地转了一个圈,蓝色的大裙摆划出美丽的弧度。“可是他的笑容实在太有诱惑力了。长成那样,想不花心都很难吧。”
“难道染儿也喜欢坏男人?”怀礼摆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原来是真的啊!怪不得我那么受欢迎。”
戴染噗哧一笑,一把挽起他的胳膊:“你呀,除了嘴巴坏,其他倒是顶好。坏人你是做不了了,在我心里你是排名第一的大好人。”
怀礼笑着挑了挑眉,他正背对着夕阳,星眸泛起深邃的黑:“哦?有这么好?哪里好?”
戴染被他看得心头一跳,赶忙转头故作轻松地笑道:“好就是好,哪儿说的出来那么具体的。”
两人刚好走在桥上,怀礼一把把她拦腰抱起转了一个圈,她还在晕头转向之时他已经将她横抱着置于栏杆上,笑得邪气,威胁到:“说不说?不说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戴染脑子里一下划过刚才电影里男女主角的画面:
河堤上,男人抱着女人转了一个圈。
男人低头霸道地命令:“说你爱我。不说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女人吓得尖叫,挣扎了半晌,只好含羞带怯地说道:“我爱你。”
男人满足地笑着低下了头。
镜头虽然切换了,但戴染认为,他们一定是幸福地接吻了。
此刻,不知是他无意还是故意为之,场景和对白都与片中的男女主角不谋而合。想起那个若有似无的吻,戴染唰地红了脸颊,双手死死攀住他的脖子,咬着牙一言不发。
怀礼的头垂地低了些,眼中映出一片跳跃的火焰,让人分辨不出是这灼灼的晚霞倒映入了他的眼瞳,还是他的眼瞳点燃了这一片云彩。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如醉人的春风般温柔:“说,我哪里好?”
可能是这黄昏与夜色的交界时分,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在半明半昧的光线中显得不确定,让人忍不住去探究……
他的眼神太过暧昧,又或者是晚霞蛊惑了戴染的心。腹中像有无数的蝴蝶扑楞着翅膀飞到了胸口,只一开口,那些彩蝶就翩翩飞舞出来。
“你善良,有责任感。我冷时,你会帮我加衣;出门时,你会稳妥地护我周全;
你知道我怕打雷,所以一打雷你就拉着我聊天到很晚;你永远都不计较我的任性,总是在我任性的时候默默守着,我撑不下去的时候又默默拉我一把;我被抓走,你总是不顾自身安危的挡在我身前;每次我哭,你都不会先问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先问我有没有事;就连刚才的糖炒栗子和瓜子,你也是剥好了一个个放到我的手里。”
说着,她忍不住轻抚过他俊美的脸颊。只那一下,仿若蝴蝶翅膀拂过,若有似无,让人难辨真伪:“其实细想起来,从小到现在,我们认识了二十几年。无论是以前富贵荣华的日子还是举步维艰的现在,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你都会想办法满足我,只要是我的愿望,你都会竭力帮我达成。可能除了你,世上再也没有那么舍得在我身上花时间的人了。”
只是,那句真相不能对你提起,骄傲的你竟然为了我而哭泣,那就是我爱上了你的理由。
就这么别过吧,不要再说出什么让我们俩都万劫不复的话。不应见,不能见,也不敢再见了。
很久以后,戴染都记得怀礼那时的表情。
情难自禁,他的情感就像是一个涨到极至的气球,立刻就将爆开来。但是,她却在快要撑破的那一霎那松了手中的气口,眼看着他哧溜溜地瘪了下去。
她最后一句说得是:“不仅我,我想怀德也会感谢你对我们母子的照顾的。”
那好不容易才护得周全的一点火种被她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轻易闷息。四下吵杂不堪,他压抑在胸口急欲喊出的话被打到千里之外,牙关几乎要咬碎。他眼里的苦楚和不甘有如潜伏在身下河底不甘心毙命的水鬼在撕扯着,让她顿感迷乱。
那一刻,他站在那里,她躺在他怀里,仿佛站在天空暮色的倒影中一般,沉默地对峙。 情海沉浮红尘变幻,谁又能逃脱?怀德,那道横在两人之间最深、永不干涸的伤口。
终于,趁着薄薄的暮色,戴家三大两小拎着行李悄无声息地走了。
二楼的窗早已打开,怀礼坐在窗前手里攒着戴染留下的离别书,苦笑道:“连回头看我一次都没有啊……”
那日,他亲手做了满桌的糕点。用完早餐后戴征把他叫到了房里。
“怀礼,虽然你爹和怀德都不在了,可我当你是我半个儿子。”
他慎重的语气让怀礼警惕起来,不敢轻易打岔,只等他继续讲。
“染儿很苦,嫁给怀德后就注定受苦,而且这场姻缘苦了几个人。”戴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这么久以来你对我们的照顾我都看在眼里,正因为我把你当作一家人,所以,我才把实情告诉你。”
他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就把怀礼的心掉得老高,怀礼忍不住说道:“戴伯伯,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戴征沉吟了一下,干脆直言不讳:“我们要离开瑞城去江遥,大后天走。”
对面的人哗地一声站了起来,声音不可抑制地增大:“为什么突然要走?发生了什么事?”
戴征使劲拉了他一下,把他摁回沙发上:“急什么!听我说!”说着烦躁地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两口,烟雾隔在两人中间,把空气都弄得浑浊起来。“估计学校里染儿是不方便留了,具体的她也没跟我讲。去江遥是染儿提出来的,而且就我们戴家五个人去也是她提出来的,你可明白她的意思?”
怀礼胸膛剧烈的起伏,满脑子都是那句“戴家五个人去”,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戴征摇头,看他那么激动,一定想不清楚染儿的深意了,于是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她是怕连累你。一直以来,你照顾她太多。怀德说是她丈夫,但除了留了个种之外并未尽到做丈夫的责任。”由戴征来说丈夫的责任这种话仿佛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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