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于云水》第45章


怀礼不在意地帮她剥掉玉米粑粑外面的玉米叶,递给她:“没事,你都尝一小口,剩下的我一会儿吃。”
戴染接过粑粑的手指一抖,不敢再多话。真真是为难,越是决意离开的时候反而越是在意起他来。
每一个她都说好吃,怀礼将信将疑地拿起她吃剩下的尝了一口,立马蹙起两道好看的眉毛:“这么干你还说好吃?!”
戴染笑得甜:“第一次就能做到这样当然算是很好吃了。你怎么想到做这些?老师没教过你君子远庖厨吗?”
怀礼倒了一杯水喝下,这才觉得不噎的慌了,回到:“反正我每天只是下午去帮油行算算账,早上就帮你们做个早饭也没什么。我娘……你也知道她近日身体不太舒服,我想让她多睡会儿。再说了,自己做比外面买节约多了。我们一家六人,一个月下来节省不少呢。”
戴染的手指轻轻擦过唇瓣,沾在上面的糕点渣被抹了去。她心头十分酸涩,若只有他们娘俩儿过日子,肯定就轻松不少了。
用过早点,怀礼想要送戴染去学校,可是被她拒绝了。怀礼气嘟嘟地开玩笑道:“放着护花使者不使,想当个绅士就这么难?”
戴染白了他一眼,笑道:“要送就要每天坚持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不累,我心累。”
怀礼点点头,深以为意:“对!做事要有恒心!改明儿发了薪水我就去买辆自行车,每天接送你。”
戴染愣了一下,笑着转身道:“我先走了。”
怀礼傻乐着在大门口挥手目送她远去,在这样他深以为平淡幸福的日子里,怎样也想不到她的心正想着决然离开。
戴染辞掉学校的工作没有费什么力气。苏建华虽然竭力想挽留,但自她进校门起,那些打量着她的眼睛就让他明白,她再留在学校只会举步维艰,而造成这个局面的正是他这个罪魁祸首。
在兑给她薪水时苏建华将自己的钱包掏了个空,全部都加在了那个牛皮纸的信封里。接过时她也没点数,却不知他为了自己要吃一个月的素面。戴染连办公室也没去,她实在不知道怎样面对同事们的目光。说她是懦夫也好,她此刻只想逃离,想到再也不用面对这些事她就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第四十五章
回到家,怀礼已经去油行了,奶妈带着小兴邦和琨儿在院子里玩。戴染上前将奶妈拉到墙角僻静处告诉了她自己的决定,奶妈措手不及,磕磕巴巴半天也没表达清自己到底是跟还是不跟。
“若你舍不得瑞城我就给你留些钱,这里你也可以继续住。若你愿意,我们就还是一家人齐齐整整。”戴染拉着她的手,声音很小却带着祈求:“你怎么说?”
奶妈嘴巴开口合合半天,才道:“我跟少奶奶走,你们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戴染送了一口气,笑道:“那好,你可以收拾行李了,我们后天就走。不过你要记得,千万别告诉琴姨和二公子。”
奶妈愣了一下,却也谨守自己的本分,点点头,不再多问。
戴染看她谨小慎微的样子不由地暗自叹了口气,只怕她已把自己当作无情之人,大难临头只顾各自飞。可是各自飞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他们并不是同林鸟。
就要离开了,除了怀礼跟着怀德去留学的那几年,他们还没有像这样分开过。这一离别,可能就是永生不见了,戴染心里控制不住的泛上不舍。往事一幕幕从眼前掠过,戴染心惊胆颤的发现,属于怀礼的片段不知何时起早已远远多过了属于怀德的片段。她瞪大眼睛,一口气悬在胸腔之上,她……真是水性杨花了?
察觉到的事实让她强烈鄙视起自己来,从小学的礼仪廉耻就像是一条条带着倒刺的荆条,一下又一下抽打在她心上。一向自谕为标准大家闺秀的她瞬间发觉了自己的不耻,他是小叔,自己怎么可以对他有超乎亲人的想法!
戴染捉紧胸口的衣襟,死死压住怦怦作响的心跳,一定要走,再也不能见了!若再这么相处下去,指不定就要生出什么事了。能出什么事呢?手死死地攒紧,满心惶恐,仿佛站在悬崖边,再往前半步就是万劫不复。
默默转头,那件准备明天去卖掉的婚纱正躺在衣橱里静默无声。它说不了话也没有表情,就好像那个站在身边却像空气一样人。没有重视,默默守护,但临到要没了,才恍然明白他的至关重要。
原来,离开他,会有这种将死的感觉。
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了,怀礼看到坐在沙发里的她时松了口气:“你在干什么呢?我敲了那么久的门你也不应一声,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戴染的手还捂在胸口,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舒服吗?没发热啊。怎么?心脏不舒服?”可没听过她有什么心疾,怀礼吓了一大跳。
“我没事,刚才……刚才想事入神了。”戴染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放下手,连正眼也不敢瞧他一下。
怀礼也不深究,只略带焦急地说到:“今天我本打算去接你,结果苏建华说你已经辞职了。那个臭小子跟我说了昨天的事,”说着他狠狠地一拍桌子:“早就知道他是个惹麻烦的主!还连累你坏了名声,真是活该被打!”
戴染一惊:“什么?你把他给打了?”
怀礼的眼神变得凶狠又危险:“他不该打吗?他自己都知道该打,所以连手都没还。”
看看欲言又止的她,怀礼很是不满地补充道:“放心,我下手不重,要重了就被他们扭去局子里了。”
戴染别扭地看了他一眼,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妥。倒是怀礼并未纠缠这事,她离职却像他也跟着松了口大气一般:“那工作辞了也好,那么远,而且那校长就是个事儿妈,离他远点安全。”
戴染想笑,又觉得不厚道,憋着小脸看他那副长出一口恶气的爽样儿。
怀礼说着凑近来:“明天下午你到油行来找我,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好吗?”
“不!”戴染飞快的拒绝,说完又有些懊恼地咬着唇,想到就快要老死不相见了,可不可以就放纵一次?
怀礼显然没料到她会拒绝的那么直接,呐呐地说:“你有事?我还买了电影票,那怎么办?”
打定主意的戴染笑起来:“那就去吧!”
若是还有一辈子的苦,那也让自己甜一次吧。虽然自私,可是这也许能支撑着她在那条漫长而艰难的人生路上走下去。
第二天,戴染忙了个脚不沾地。打包好行李,细心地藏起来免得被琴姨或怀礼发现,又拿着婚纱跑到黑市去卖了七个大洋。回到家把钱都攒一起仔细地包好,抬眼看了看时钟,离怀礼下班的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换上了怀礼送她的那条湖蓝色裙子,头上系了根同色的发带,任黑黝黝的长发披洒在背上。瞄上精致的眼眉,戴染忽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七、八岁的少女时光,那颗雀跃不已的心也蹦得轻快,她拎起小坤包连跑带跳的出门。
戴征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到一个活泼的身影闯进了视线,眯着眼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女儿。这样开心、神采焕发的女儿他好久都没有见到了,咧嘴一笑,声如洪钟:“染儿,去哪儿呢这么高兴?”
戴染双手捏着包包,仿佛做坏事被逮到了一样,红着脸怯懦道:“和怀礼约着去看场电影。”
戴征一愣,女人的心思还真不是一般的复杂,纳闷儿问道:“你跟他说了明天要走?”
“嘘!”戴染着急的捂住父亲的嘴,左右看了看,才说:“小声点儿!我怎么会说。今天……今天就当送行了吧。”
戴征揪着眉头打量她,半晌才语重心长道:“你再想想吧,其实一起走也有一起走的好处。”
戴染神色复杂的看向父亲,心里更跟打鼓似的,难道爹爹看出来了?
“快去吧,别让怀礼等。”戴征理了理她肩上的长发,又拍拍她的肩:“好好玩,你也难得放松一次。”
戴染百感交集地出了门,一路走一路琢磨,爹爹的样子像是有话想说,他言下之意是想一起走?可是,若爹爹知道了自己起了那龌龊的心思,恐怕会失望之极吧。
怀礼今天活儿做的飞快,不过下午四点过就站在商行门口张望了,这一望便望了一个小时。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五点四十,总算远远地望见了她的身影姗姗而来。
瑞城才度过了一个最动荡的时期,城里但凡富裕点的家族都被清理一空,所以以前各家小姐的衣香丽影是再也见不到了。此刻戴染一袭湖蓝色的洋装在来来往往的粗布麻衣中尤为显眼,清丽的脸庞越来越近,一瞬间让他方佛回到了高门大户的旧年岁里。
戴染就这样来到他的面前,笑盈盈地望着他。他穿着一件宝蓝色衬衣,衣服有些旧但剪裁仍然十分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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