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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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又是隆冬天气了,这一晚,小梅宝照例又把湘绮所留下的一本照相簿捧出来,翻看了一遍,一面伏在暖炕上,妈妈长妈妈短地和秋海棠兜搭着。
“方才不是给你说过了,妈妈比大婶子长得还高一些!”今儿秋海棠的心里委实很烦恼,小梅宝把同一个问题向他重复着提出了三四遍以后,他答话时的语气,不觉便比平日生硬了许多。
前三天他就听到过这么一个消息:
“京里的情形已经大变了,革命军在上个月底就从南方打了过来,五色旗也取消了,再挂出去就要枪毙;男革命党女革命党到处都是;向来做官的人都给轰走了;银行也倒了好几家,有钱的人都得吃官司,每个庄稼人最多不能有十亩田,再多一分就得拖去站木笼。……”
这是一个惯于在乡下贩卖大绸的山东人说的,凭秋海棠的识见来判断,其中当然有一大半是不值一笑的谣言;可是大局已经发生的变化,却也决非一个生意人所能杜造的。
“银行也倒了几家……”这句话是最使秋海棠感到不安的。
而今天他所接到的赵四的快信,果然就证实了那山东人的话。他说东省殖边银行已随着奉军的撤退而倒闭了,福华银行也因某人和某人的下台而透着很不稳的消息,这两家却正是秋海棠储藏他仅有的一些积蓄的所在啊!所以照赵四的意思,他自己应该立刻就去一次,以免全军覆没。
秋海棠蹙紧着双眉,坐在一条板凳上,尽对那一盏煤油灯发呆。
他记得当初把这两笔款子存进东省殖边银行和福华银行去的时候,很有几个人劝过他,认为这两家银行跟那些军阀和政客的关系太深了,将来很容易受到影响,但那时他把袁镇守使叔侄俩看得真像至亲一样,听说他们常和这两家银行的重要人物来往,便终于毫不迟疑地存了进去。后来他跟湘绮谈起这件事,她也觉得很不妥,可是期限没有到,又不好意思教绍文去替他先提出来,想不到如今果然后悔不及了!
“爸爸,你说过了年就送我到镇上去念书,方才老爷子告诉我再过几天咱们家里又要吃湾湾顺了。爸爸,你几时给我去买书包儿来啊?”梅宝很小心地藏好了那本照相簿,坐在炕沿上,睁大了一双很疲倦的小眼,看看她爸爸的背影问。
秋海棠却没有听见,银行的事已使他想得出神了。
“爸爸,你怎么不说话啊?”梅宝立刻报着棉鞋,走到秋海棠的面前来,把身子伏在他的两个膝盖上,仰起着小脑袋,看定了她爸爸的那一张丑怪不堪的脸庞。
“好孩子,时候不早了,你先去睡吧!”他轻轻地把梅宝抱了起来,走向暖炕边去。
梅宝一面憨憨地向他痴笑,一面自己把外衣脱下来,秋海棠就在旁边心神不定地看着她。
“乖乖地睡吧,孩子!”
他在灯前的一条板凳上坐了下去,赵四托人写的那封信,又第七度被抽出来看着:东省殖边银行已倒了,三千多块钱还能希望收回半个子吗?要是福华银行也照样来一个关门大吉,又该怎么办呢?
窗子的隙缝里猛的又吹进了一缕寒风来,使他不自觉地把腰间拴的那条布带更收紧了些。
“明天就动身赶去,不知道还来得及吗?”他想事情既已这样严重,当然不能不去走一遭,可是当他的手指抚摩在自己的脸上时,两条交叉的疤痕,卷起着像饺子的边一样的碎皮,以及那个中间缺了一小块的鼻子,都使他气馁得不敢再想到出门两个字。
三四年来,因为他一直跟那些庄稼人在一起,他们既渐渐把他这一副怪相看惯了,他那自惭形秽的心理,不觉也一天一天的减淡了,现在忽然又要出门去,他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鼓起自己的勇气来。
他重复把赵四那封信塞进了衬衫上的一个口袋里去,然后又整了整外面穿的那件蓝布短棉袄,慢慢打板凳上站起来。
“怎么,孩子,你为什么还不睡啊?”他回头去向炕上一看,梅宝的眸子竟还没有合上,满脸透着一种孩子们所少有的忧郁的神色。
“爸爸,今儿奶妈子说他们一家都要回去了……”
这倒又是一个出人意外的消息。
“没有的事,孩子,这是她说着给你玩的。”
“不,爸爸,这是真的!”梅宝尽管还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已经瞒不过她了。“哥哥和姐姐都……都这样说。他们的爸爸,就是那个……那个王四,把衣服都放……放进……箱子去啦……”
“怎么?”秋海棠吃惊似的问。
这并不是说他对于奶妈子本人,或他的一家已发生了什么特殊关系,非把他们永远留在一起不可,实际上,这仅仅是一个单纯的问题,因为人和人相处,不论父母儿女也罢,夫妻兄弟也罢,同事也罢,主仆也罢……只要相处得特别久一些,便不免会产生出一种特殊的情感来,一旦听到要分手,彼此的心里,就多少要觉得空洞洞的不大好受。何况秋海棠本是一个多感的人。
他站在炕前低下了头,好半晌不能说什么话。小梅宝的一双灵活的眸子,尽在他那一丛剪得很短很散乱的头发上打转。
“爸爸,他们真的要……要回去吗?宝宝一个人在家里……再也没有淘……淘伴了。妈妈又不回来!”她说了这一句,便禁不住抽抽噎噎地哭起来了。
她这么一哭,秋海棠的心里便更乱得慌了。
09、一个古怪的庄稼人(2) 
他很想立刻走出去向王四和那奶妈子问一下,可是最近几个月来,他们夫妇两个脸上所表现的情态,以及私下所透露的谈话,都足以证明小梅宝方才说的一点是极有可 可能的,再去问他们有什么用呢?
“好孩子,快睡吧!明天爸爸会去问他们的。”勉强定了一定心神以后,他便竭力催促梅宝安睡。
他自己就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思潮的激荡,使他觉得比晕船还难受;其实在这些起伏不定的思潮中间,最有力的一股主潮,还是他几年来时刻不忘的罗湘绮。
这几年来,他对于任何人都说梅宝的妈已在天津死了,知道她没有死,而且还知道他时刻在想念她的,就只有梅宝和那个奶妈子。
自从听到政局发生大变化的第一秒钟起,在他平静了好几年的心坎上,顿时像已死的火山突然又复活一样地喷出了一股活火来。他想会不会由于这一次的时局的变化,而使作了多年威福的袁宝藩同归于尽,甚至给予湘绮一个重获自由的机会。
这一个幻想,两三天来,已在他脑神经上盘旋了几百次,甚至几千次了,但同时他的过去的阅历又一再向他警告着:失势而下野的军阀,很少有一败涂地的,十有八九总是挟着他所积聚的财货,逃进租界里去,舒舒服服地过着神仙般的寓公生活。假使袁宝藩的下场也是这样的话,罗湘绮又何能恢复自由呢?
存款的发生危险和那奶妈子的要求回去,果然都像钢架似的扣住了他的心,几乎使他觉得气也喘不过来,可是只要他一想到或许湘绮可以回来了,他的精神便立刻兴奋了许多。
“镗……镗……镗……”一架台钟突然打破了沉寂的冬夜,接连着敲了十下。
这架钟的位置就在一张花梨木的方桌的中央,两边有一副珊瑚笺裱的小对,还是他才盖这所屋子的时候,特地向京里一个名士要来的;秀逸的王体,写出了很自然的集句,上下联里还嵌着他的艺名,虽然次序略略的颠倒了些:
“海棠开后燕子来时黄昏庭院;
红粉墙头秋千影里临水人家。”〖HT〗
他反剪着双手,向这一副色泽已不很鲜明的小对注视了好一会,然后又从对上看到钟上,再从钟上看到屋子里的桌椅,以及一切的陈设。
因为是在出事以前就盖好这所屋子的缘故,准备当然很充足,除掉外面一排屋子比较差一些之外,里边的布置,简直和城里中等人家的情形不相上下,在这个穷乡僻壤里,真是再富丽没有了。就是各种用具,也几乎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了,实际上只少了一件东西——那就是镜子。
他从医院出来,在天津那个家里偷偷地揭开纱布照过一次镜子以后,便把所有的镜子全打碎了;回乡的时候,连那个奶妈子也不敢把她自己用的镜子带来,并且还代替他叮咛吴老爷子一家的人,教他们千万不要让秋海棠的视线和镜子接触。后来他甚至不愿自己站在脸盆前去洗脸,逢到在河边走过,他总得随手拾起许多石块来,陆续丢下河去,不使河面上的波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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