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莱诗选》第10章


丰采,喃喃说:“你是谁?”但他不语,
只用手突然撩开三色堇,露出了 
被烙印烫伤的、为血凝固的额际,
看来象该隐或基督——呵,但愿如是!
35
是谁的温和声音在对死者哀悼?
谁以黑斗篷遮上了自己的前额?
是谁的影子对白色的尸床 
郁郁地弯下,象墓碑一样静默?
他沉重的心悲怆得发不出声音。
既然他来了,他,最儒雅的智者,
教过、爱过、安慰和赞誉过亡故的人,
我岂能再以唐突的叹息打破 
他那心中为死者安排的祭礼的沉默。
36
我们的阿童尼饮下了毒鸩——哦!
哪个耳聋的谋杀者竟狠心 
给青春的生命之杯投一剂灾祸?
现在,那无名的蛆虫却要否认 
自己的罪恶了,因为连他也感到
那乐音一开始就使嫉恨与邪恶 
(除了在一个心胸中还咆哮不休)
都沉寂了,令人只想听优美的歌,
呵,但那弹奏的手已冰冷,金琴已崩破!
37
活下去吧,诽谤变不成你的名声!
活下去!别怕我给你更重的谴责,
你呵,在不朽的名字上无名的黑斑!
但你须自知:是你在散播灾祸! 
每临到你的良机,由你任意地 
吐出毒汁吧,让那毒牙把人咬遍:
悔恨和自卑将会紧紧追踪你, 
羞愧将燃烧在你隐秘的额前, 
你会象落水狗似地颤抖——一如今天。 
38
我们又何必为我们心爱的人
远离世上这群食腐肉的鸢而悲伤?
他已和永恒的古人同游同睡了, 
你又怎能飞临到他所憩息的地方?——
让尘土归于尘土!但纯净的精神 
必归于它所来自的光辉的源泉; 
作为永恒之一粒,它将超越时续 
和无常,永远发光,永远守恒不变,
而你寒冷的尸灰将堆在耻辱的炉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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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住口,住口!他没有死,也没有睡, 
他不过是从生之迷梦中苏醒; 
反而是我们,迷于热狂的幻象,
尽和一些魅影作着无益的纷争, 
我们一直迷醉地以精神的利刃 
去刺那损伤不了的无物。我们象
灵房中的尸身在腐蚀,天天被 
恐惧和悲哀所折磨,冰冷的希望
拥聚在我们的泥身内,象蛆虫一样。
40 
他是飞越在我们夜影之上了,
嫉妒和诽谤,憎恨和痛苦,还有
那被人们误称作“欢愉”的不安,
都不能再触及他,令他难受。 
他不会再被浊世逐步的腐蚀 
所沾染了,也不会再悲叹和哀悼
一颗心的变冷,或马齿的徒增;
更不致,当精神本身已停止燃烧, 
把死灰还往无人痛惜的瓮中倾倒。 
41
不,他活着,醒着,——死的只是“虚幻”, 
不要为阿童尼悲恸。年轻的早晨, 
让你的露水变为光辉吧,因为 
你所哀悼的精神并没有消隐; 
岩洞和森林呵,你们不要呻吟!
打住,你昏厥的花和泉水;还有太空,
何必把你的披肩象哀纱一样遮在 
失欢的大地上?快让它澄彻无云,
哪怕面对那讪笑大地的欢乐的星星!
42
他与自然合一了:在她的音乐中, 
从雷的嘶鸣直到夜莺的清曲, 
都可以听到他的声音;他变为 
一种存在,在光与暗中,在草石里, 
都可以感觉到;在凡是自然力 
所移的地方,便有他在扩展 
(她已把他的生命纳入自己的生命中),
她以永不怠倦的爱情支配世间, 
从底下支持它,又把它的上空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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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是“美”的一部分,而这“美”呵 
曾经被他体现得更可爱;他的确 
从宇宙精神接受了自己的一份 
(这精神扫过沉闷愚蠢的世界,
迫使一切事物继承各自的形态,
尽管不甘心的渣滓阻挠它飞翔,
也终必由混沌化入应有的模式;
最后,它会倾其所有的美和力量
发自人、兽、草木,跃升为天庭的光)。
44
在时间的苍穹上,灿烂的星斗
可能被遮暗,但永远不会消亡;
它们象日月,升到应有的高度,
而死亡只是低迷的雾,能遮上 
但却抹不掉那明光。当年轻的心
被崇高的神思提自人欲的底层,
任尘世的爱情和生命为了注定的 
命运而斗争,这时呵,死者却高凌
幽暗而狂暴的云层之上,象光在流动。 
45
迢遥的,在那无形无体的境域中, 
一些半废声誉的继承者,他们从 
建立在人世思想以外的宝座上 
起立了。查特顿——脸上还没褪尽 
那庄严的痛苦;锡德尼,还象他 
战斗,负伤,生活与恋爱时的那般
严肃而温和:呵,一个纯洁的精灵, 
起立了;还有鲁甘,死使他受到称赞: 
他们起来,“寂灭”象受到斥责,退到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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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许多别人(虽然在世间无名, 
但只要火花引起的火焰长在, 
他们的才华便辗转流传,不致消亡)
闪耀着永恒底光辉,站了起来。 
“你正是我们的一伙,”他们喊道:
“是为了你,那无人主宰的星座 
久久在黑暗中旋转,没有神主; 
看!唯有它在天庭的和乐中静默。
我们的长庚呵,来,登上你飞翔的宝座!”
47
还有谁为阿童尼哭泣?哦,来吧,
要认清他,认清你自己,痴心的人!
你的心灵尽可去拥抱悬空的地球, 
并把你精神的光辉,以你为中心 
射往九霄,直到使它博大的光芒 
充满无垠的太空:然后呢,就退居
到我们世间的日和夜的一点;
旷达一些吧,否则你必陷于绝地,
万一希望燃起希望,引你到悬崖的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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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就去到罗马,哦,那墓园 
埋葬的不是他,而是我们的欢乐: 
我们要去凭吊,并非由于那埋在 
自己的荒墟中的时代、宗教和帝国;
因为,象他那样的诗人无须从 
世界的蹂躏者借来不朽的荣誉,
他已居于思想领域的帝王之列了, 
他们都曾和时代的衰风为敌, 
在逝去的事物中,唯有他们不会逝去! 
49
去到罗马吧,——那儿既有天国,
又有墓地,城市,林野和荒原, 
那儿,古迹象劈裂的群山高耸, 
有开花的野草,芳郁的树丛铺满 
在荒墟的赤裸裸的骨骼上;
去吧,让那一处的精灵引着
你的脚步走上一条倾斜的绿径,
那儿,象婴儿的微笑,灿烂的花朵
正围绕着草地铺展开,覆盖着死者; 
50
四周的灰墙都雕残,沉默的时间
在蚕食着它,象朽木上的微火;
一座金字塔的墓陵庄严地矗立,
象化为大理石的火焰,荫蔽着 
一位古人的尸灰,他正是选择了
这一处作为他万古常青的地方;
下面是一片田野,后来者就在那儿,
在晴空下搭起他们的死之营帐, 
迎接我们所失去的他,呼吸刚刚断丧。
51
站在这儿吧:这些墓茔还很新, 
那把尸骨寄予墓穴中的悲哀 
还保留着它的气氛;但假如 
这气氛已消失,请别在这儿打开
一颗悲哀心灵的泪泉吧!不然,
回家后,你会发见你自己的心里
也有了苦泪。请在坟墓的幽暗中,
去寻找人世冷风吹不到的荫蔽。 
阿童尼已经去了,我们又何必畏惧?
52
“一”永远存在,“多”变迁而流逝, 
天庭的光永明,地上的阴影无常; 
象铺有彩色玻璃的屋顶,生命 
以其色泽玷污了永恒底白光, 
直到死亡踏碎它为止。——死吧,
要是你想和你寻求的人一起! 
到一切流归的地方!罗马的蓝天,
花草,废墟,石象,音乐,文字,不足以
说明这一切所表达的荣耀底真谛。 
53
我的心呵,为什么犹疑,回步,退缩?
你的希望去了;在现世的一切中 
再也见不到它;你如今也该跟去!
从四季的循环,从男人和女人心中,
一种光彩已经消逝;那尚足珍视的 
只诱人冲突,拒绝了又使人萎靡。 
柔和的天空在微笑,轻风在喃喃: 
那是阿童尼在招呼!噢,快离去, 
“死”既能使人聚合,何必再让“生”给隔离!
54
那光明,它的笑正照彻全宇宙; 
那优美,万物都在其中工作,运行;
那福泽,是把人玷污的生之诅咒 
所消除不了的;那活命的爱情 
竟被人和兽,陆地、海洋和天空,
盲目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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