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第27章

“抚琴投湖了。”
镜仪惊诧道：“啊？！怎么样，可救起来了？”
“有丫鬟看见她跳下去了，救起来已经没气了。”
镜仪摇了摇头，说：“这丫头，没想到气性那么烈。”
“我看我还是回那里去睡吧，正好这下我也睡不着了，回去跟如意她们聊会儿，她们一定也睡不着。小姐，你也早点进去歇息。”
“我这就进去，你快去吧。”
镜仪走进了内屋，发现仕远已经醒了，他问镜仪：“刚才听到外面很吵，什么事？”
“抚琴投湖死了。”
仕远吃了一惊，一时睡意全无：“她怎么那么糊涂！”
“是呀，年纪轻轻的。”
仕远叹了口气，说：“这又是何苦呢，也许娘不该把她赶出去的，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也是无处可去。”
“娘今天说得可能也是气话，谁知道这丫头竟然那么顶真。”
仕远微微叹息，随即又对镜仪说：“你怎么就起来了，那么冷的天，也不怕着凉啊，快上来。”
镜仪上了床，仕远忙搂着她，握着她的手道：“看看，那么冷。”仕远又忙把镜仪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镜仪说：“抚琴的死怎么说都和我们有关系，我们……”
“我知道。”仕远打断她，说：“她的后事，我一定好好办。”仕远心疼地对镜仪说：“你看你，总是为别人着想，她可是来抢你夫君的。”
镜仪红着脸笑道：“是我的，又岂是能轻易被抢走的。”
镜仪听着外面潇潇的风声，好似夹带着女人的凄凉的苦笑声，她不敢去想池水的冰凉，不敢去想抚琴跳湖时的情景，更不敢去想那本来柔软细腻的皮肤现在变得僵硬而青紫。
、冬至（1）
时光荏苒，一转眼园子内百花残落花事早终，树叶凋零只剩空枝，一天冷似一天，宅子也一天天冷清起来。任何事情在郑家府邸里发生就像在荷花池里丢一枚石子一般，听得那一声响，看见那层层涟漪，然而这些都是转眼之间，不过一会儿，涟漪渐渐隐去，池子也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有多少人都不敢正眼往池中看去，怕看见自己倒映在这不安分的池中，那似沉似浮的脸似乎把自己的一切昭然若揭，把池底下的一切昭然若揭。
这日镜仪和小如路过荷花池边的石亭，看见溶月正坐在里面，对着空旷的荷花池自酌独饮，镜仪走了上去，笑道：“你真是好兴致啊，这么冷的天还在这里赏风景吗？”
溶月穿着深紫色底梅花刺绣的无袖夹袄，露出里面浅紫色的收口袖子，手上白玉包银纹的镯子因为拿起杯子而时不时敲打在石案上，发出清脆而悦耳的声响，她看着远处，缓缓道：“二少奶奶不知道，这时候看风景最好，没有树叶花草挡着，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没有花草树木，还有什么风景可赏呢？”镜仪笑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风景好得很呢，你想看见什么就看见什么。”
“那你看见了什么了？”
溶月微微一笑，百媚即生，说：“二少奶奶坐下来喝一杯吗？这酒暖身。”
镜仪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溶月为她倒的酒，问道：“这是什么酒，有点甜味。”
“这是梨花酒，我自己酿的。”
镜仪笑道：“看来你很喜欢梨花，难怪本名也叫梨花。”
“那也不是我的本名，是小姐给我取的，我去服侍小姐的时候，她院子里的梨花正好开得雪白。我家里穷，哪里有功夫给孩子取什么正经名字，我排行最小，就叫幺儿。”
“你的名字是一个好似一个，就像你的造化。”镜仪笑道。
“是么？！”溶月冷冷一笑，喝下一小杯酒。
“我说过，关于抚琴的事情，我该来谢谢你，我现在就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二少奶奶客气了，我不是刻意要帮你。”
“那是为什么？”
溶月没有回答，镜仪笑道：“我猜是因为嫣儿的事情，你感到内疚，想弥补是吗？”说完又深深地看着她。
溶月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颤，说：“二少奶奶脑子好使得过头了。”
“虽然你平日里言语不多，不过我以为你也是个爽快人。看来我是看错了。”
“所以今后二少奶奶千万别对任何人人和事任意下断言。二少奶奶，你怎么对嫣儿的事情那么感兴趣，都过去那么久了。”
“不过是抚琴假孕之事，让我想起了嫣儿怀孕的事情。”
“二少奶奶就对嫣儿的事情那么感兴趣，迟迟不忘记？”溶月因喝酒而脸色泛红，也因为喝酒而笑容更多起来，她对镜仪微微一笑，又是一杯下肚。
“你知道的，我始终是不相信那么巧的事情的。”
“既然二少奶奶那么爽快，直言对我，我今天酒兴极好，也就趁着兴致好，我也不隐瞒你，嫣儿的事情是我做的。”溶月泯了泯嘴，又喝了一杯酒。
“果然是和你有关系。”镜仪虽然早有猜测，然而从溶月口中亲自说出来，她和身边站着的小如一样，不免吃惊。
“确实是我故意动了昊儿少爷蛐蛐筒子的手脚，让蛐蛐那个时候跳了出来。我本来是想吓吓嫣儿，让她自己摔一下，谁知道昊儿少爷那时候扑了上去，效果居然比我想象得还要好呢，是不是？”溶月冷笑着说，眼中却泛起了苦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镜仪问。
“真是多此一问，她怀了大少爷的孩子，我不想让她生下来，不让她争宠。”溶月说着，眼中竟然湿润了。
“你已经很得宠了，何必还要那样做？”
“因为我没有孩子啊！”
“可是我还觉得奇怪的是嫣儿后来卧病在床，一天比一天好了，又突然间暴毙了。”镜仪道。
溶月冷冷一笑，刚要说话，亭子背后就走出来一个人，正是贺妍，她的出现让溶月和镜仪都吓了一跳，贺妍冲到溶月面前，说：“嫣儿原来是你害的！”
、冬至（2）
镜仪和溶月都没有想到贺妍的出现，一时都愣在了那里，这时候，贺妍身后又跟来了青雅，她拉住贺妍说：“妍妹妹！”
贺妍与青雅在园子里散步，也未曾料到会听到这番话，她没有顾及青雅，气势汹汹地甩了一巴掌给溶月，说：“你这个贱人！”
溶月没有显出生气的样子，反而淡淡一笑：“是我干的！”
贺妍还要冲上去打溶月，镜仪拉住了她，说：“溶月只是让嫣儿掉了孩子！”
“嫣儿后来病都快好了，肯定也是她动了什么手脚而害死她的！”贺妍道。
“我相信不是！”镜仪说道。
贺妍和溶月都诧异地看着镜仪，镜仪说：“我知道她这次提议要抚琴住到她们院子里去，就是为了好好照顾抚琴，不让她的孩子出差错。她之前让嫣儿没有了孩子，一直很愧疚，想弥补，而这回抚琴的情况和嫣儿的那么像，所以她想亲自照顾，她怕有闪失，怕我会伤害抚琴。我说的对吗？溶月？”
“那也不证明之后嫣儿的死和她无关！”贺妍道。
溶月惊讶地看着镜仪，随即对贺妍道：“嫣儿后来暴毙，也是我动的手脚，行了吧。”
“你怎么动了手脚？”镜仪追问。
“我，我不过是在她喝的药里加了毒药而已。”
“你胡说！嫣儿根本不是中毒而死，大夫都查不出死因，只是说她身体突然衰竭而亡！”
青雅道：“镜仪妹妹，溶月都已经这样承认是她做的了，你又何必再咄咄逼人呢。”
贺妍道：“大嫂，你要替嫣儿伸冤啊。”
青雅拍了拍贺妍的肩，说：“我自然会处置她。”
贺妍道：“大嫂，把她赶出去，她这副狐媚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把她赶出去。嫣儿死得太冤了。”
青雅对溶月道：“溶月，你让我太失望了。”
溶月冷冷笑着说：“小姐，那你也和老太太对待抚琴一样，要赶我走吗？”
青雅道：“你自己承认害死了嫣儿，我怎么留你呢。”
“小姐，你真那么绝情吗？”
青雅叹息道：“况且你伺候仕明那么长时间，一直没有生育，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让你留在这里了。”
镜仪很惊讶青雅会这样说，而溶月的笑依然抚媚而动人，她自嘲而无奈地笑道：“小姐，你始终不明白我的心！”
“是你伤了我的心啊。”青雅痛心地说。
溶月没有露出悲伤的表情，说：“小姐，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吗？”
青雅顿时脸色突变，显得不安起来，说：“我真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每天给我吃所谓的补身体的药，你以为我不知道加了什么吗？”
“你的药，在娘家的时候我就给你吃的，是你身体一直不好才吃的。”青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就因为之前也一直吃，才能觉出后来的味儿不对啊！虽然你说因为我身体愈加不好，就加重了药量，但是小姐，你别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