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鸥落晚沙》第17章


“是《凤求凰》的古词吧,词是凄苦了些,只这曲子真是好听。”婉纱听刘相卯的调子新奇,似是昆曲儿的婉转意境,却又有点西洋蓝调的忧伤,空灵灵的很是悦耳,便忍不住好奇问道,心里又惊叹刘相卯也是懂些诗词韵律的,竟不是那种一味粗俗的武人。
“我随口乱哼的,难得罗小姐喜欢。”刘相卯说。
“随口哼的,听刘先生嗓音清亮,韵脚处都压得干净明白,平时一定是喜好听戏的。若不是这样,随口也哼不出这样好听的调子来。”婉纱也笑笑。
“这么说,罗小姐也是喜欢听戏的,回头我告诉少爷,他得了空肯定带你去戏园子里听。”刘相卯淡淡地回答,婉纱的心头一沉,在刘相卯眼中,自己大概只不过是司徒清瓯手中的一个刚得手的肉脔而已吧,又在这没脸没皮地和他聊什么唱腔和调子,真是没意思,她脑中嗡嗡作响,脸上愁云惨淡,只得扭头看窗外。
刘相卯开着车,扫了她几眼,见她明明才愿意说点话儿,这会儿又不作声了,就知道自己说的让她又想到了不好意思的事情,也就闭了嘴,其实他根本没有轻视过她,反倒很钦佩她的才华和谨慎自重,很想和她多聊几句,只是……这样的话,还是不说也罢。
到了家,她还是压着羞愧,得体地和刘相卯作别,进了院子,罗夫人却坐在院子中间的石头凳子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因烧饼铺子早晨开得早,所以桑家晚上睡得也早,这会子本应该都睡下了。
“妈妈,这个时候,怎么还不睡,当心石椅子渗了凉气,回头身子不舒服。”婉纱知道罗夫人是特意在等自己,却也不知怎么开口,只得先坐过去打喧。
“天气暖得这样快,但夜间还是凉丝丝的。”罗夫人抿了抿衣襟,坐姿却还是极为端庄。
“妈妈,我和司徒清瓯……”婉纱怕罗夫人坐久了着凉,便决定还是硬着头皮和她说说,免得她固执地不肯回屋,可话刚出口,脸就红了。
“罢了,不说也罢。”周夫人叹了口气:“妈妈是过来人,你爸爸生前虽是清心寡欲了些,但是外面的花花世界,我也都是见惯了的。我们母女如今落得这步田地,还有什么资格求得别人高看咱们一眼,人穷志短,我也不敢奢求你什么了。你生得这样美,怕是难在这乱世上保得清白。只是,若附上了哪根藤条,就要抓紧些,不求能长远,只望你能凡事多为自己打算着,别巴巴地自己心里委屈,因为我呀,统共只剩下你这一个亲人了,不曾敢想你飞上枝头变凤凰,唯希望你能自求多福,这样,我日后也不愧对你九泉之下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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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婉纱听得揪心,噗通一声跪在罗夫人面前,抱着她的大腿抽泣着:“是他欺负了我,我也不想引着别人说这起闲话,白白让您害臊得抬不起头,我也真的是没法子啊。”
“没什么可自责的。”罗夫人拍拍她的头:“你是我身上的肉啊,我的乖乖,我怎的会不相信你的品行,妈妈只是心疼你,受了委屈,还帮不上忙,只是一味拖累你,起来吧,地上凉得很。”
哭了一会儿,婉纱担心罗夫人的身子,便扶着她进屋休息去,服侍她躺下,婉纱便要去外间的榻上,罗夫人突然握住她的一只手。
“怎么了,妈妈?”夜色中,婉纱定睛看着罗夫人,却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
“婉纱,我想搬回咱们家的老园子里去,我不想死在这个地方啊。”罗夫人幽幽地说。
婉纱的心里,出现了陶瓷磕在冰片上般的碎裂声,她强忍着情绪,将罗夫人的手塞进被子里,柔和地回答:“妈妈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照例起来,婉纱收拾停当,要出门,小翠突然叫住她:“小姐,你要去珠宝行吗?”
“恩,怎么了 ,有事?”婉纱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昨天临傍晚的时候,珠宝行的周老板派伙计过来,送来了银票,他说,这是你上个月的月俸。”小翠从贴身的口袋掏出一张银票:“他还说……”
“说我不用去上班了是吧?”婉纱也不慌张,早就料到了,那周老板是极会做人的,司徒清瓯白白地把自己带过去,让他知道她已是司徒大少的人,他还怎么敢当下人一般使唤她,接过银票一看,却有一万块钱,一年的薪水也不过就这么多,真是出手大方呢。
婉纱只得苦笑了起来,见小翠关心地看着自己,便顺手把银票仍给了她:“你拿去填补家用吧。”
“小姐,这怎么行,这么多钱,我……”小翠不肯接。
“你不要,我生气了,你知道我最是不会管家算账的,这钱放我这,没有放你那能派上好用场。”婉纱故作皱眉,小翠才收下了。
婉纱没处去,在院子里看小翠摇着井水洗衣服,小翠也不让她插手,她看了一会儿就无聊了,伸了个浅浅的懒腰,小翠眼尖,一眼看见她手腕上的镯子。
“呀,好漂亮的镯子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恩。”婉纱见她看得眼巴巴的,就顺手撸下来递给她,她欢天喜地接过去看。
“小姐,是司徒少爷送你的吗?”小翠玩儿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还给了婉纱,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子:“这镯子这样精贵,肯定值不少钱。”
“是啊,值不少钱。”婉纱淡淡地说。
“小姐。”小翠的面上有些情愫流动的,低着头洗了几下,又抬起头,眼里竟有了点点泪光,她终于是忍不住,轻轻地问:“小姐,你爱他吗?”
婉纱回答不出来,只好故作生气地说:“你这丫头,又说这起没羞的话来,看我将来给你嫁到坏人家里去。“
“小姐才不会呢,呵呵,小姐对小翠最好了。”小翠抹了抹眼泪,强忍了回去,说了句玩笑话,就再也不作声了,婉纱也觉得心头阵阵失落,起身朝屋子里走去。
里间罗夫人还没起床,婉纱就呆呆地靠在外面自己睡的榻上,镯子从小翠那接过来,也没戴,就拿在手里失神地看着,光华流转的上好白玉,精雕细琢的天然钻石,真是好看,她真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镯子。
耳畔回响着小翠刚才说的话,这镯子,肯定值不少钱。是啊,值不少钱,五百万,把自己卖个上万遍也不值这个钱,有钱人家挥金如土,怎知普通百姓的疾苦呢?
想着想着,她突然心头一动,眼睛眨巴眨巴的。
吃过了午饭,她就出了门,雇了辆黄包车奔商业街去,在街上晃悠了一会儿,立在一间珠宝行门口半晌,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那老板见她衣着平常,也不甚热心,只叫一个小伙计跟着她,她不理那小伙计,径直地走到那老板面前,看着他的眼,举起胳膊:“我这个镯子,你能出价多少钱。”
那老板怔怔看着那‘凤求凰’,生生咽了几口口水,竟是一时说不出话,稍稍反应过来,才仔细看了婉纱的脸,仿佛深抽了一口气,然后压低音量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到里面谈,请。”
坐了雅间,又沏了上好的毛尖,那老板才洗干净的手,请婉纱褪下那镯子给他瞧看,婉纱自是照做,那老板戴着老花镜,在手上看了半晌,那喜欢的表情自是不溢言表。
“老板,你开个价吧。”婉纱看着他那态度,断定是会买的,但是要卖这个镯子,她心里又惴惴的,说话也有些烦乱。
“罗婉纱小姐对吧,还是你出价吧。”那老板抬起头,婉纱分明看见他额头覆满了汗丝子。
“你认得我?”婉纱自是惊讶不已,是父亲从前的朋友,还是怎的?
“罗小姐,您刚才在前面亮出这镯子,生生是把我惊得半死,这不是折杀我么,您到底缺多少钱,跟我直说不就成了,何必拿着镯子吓我。”那老板双手将镯子递到婉纱面前:“按理说,我确是早就心念着一睹这‘凤求凰’的芳泽,今承蒙罗小姐赏脸,让我也开了个眼,但这镯子,我是断不会要的。至于钱,您就说个数吧,我自叫伙计去支,银票,还是现钱,都随您。”
“你不要镯子?”婉纱惊愕不已,她或许担心老板会把价钱压低,或是买不起,但竟没想到,他不想要,还要白拿钱给自己?真是奇了。
“算我的不是,您刚进来,我光看着您的衣服,没仔细看脸,要是认得出,一开始肯定不那么怠慢。”那老板用一丝手帕擦着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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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什么。”婉纱被他弄得有点晕头转向,这世界上,哪儿还有这样的好事:“这位老板,难道你从前是和我爸爸有交情吗?”
“呃……是吧,是吧。”那老板支吾着:“罗小姐,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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