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水中画画》第33章


宋昱不语,让呼啸而过的骤风来回答。玺亚忽然往前跑去,跑得很快,笔直朝崖边冲,黑发倏然纷飞,他霍地在地土边缘停住,宋昱望着他敞开双臂,承受上升气流的冲击,大叫。 
‘我就算摔得粉身碎骨,中国的名册上也不会减少一个人;就算尸体被发现了,也只能以无名尸的身份被焚化。我是什么?我到底是什么啊?’ 
‘这个问题…不妨问问小苗吧!’ 
他疑惑地回头,还来不及问明白,宋琳已经骑着马远远瞧见了他们:‘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宋昱替她拉住马,察觉到妹妹的慌张非同小可。 
‘你们刚离开学校,小苗就被人带走了,我好不容易联络到金先生,他查出对方是李将军的人,这会儿怎么办?官方的人已经得知证人的消息,不会轻易放过小苗的。’
小良倒吸一口冷气,瞪得铜板大的双眼像要把脚下的体重计吃下去一样。 
五十四公斤!五十四公斤?这个数字犹如千斤压顶叫她难以接受。平时她维持窈窕身段的体重是四十七,上一次量竟增加到五十,没想到今天清晨…她原本打算好好享用西式早点的清晨,竟然一口气窜升到五十四公斤! 
‘我…我到底是怎么搞的?得病了吗?’小良心惊胆跳地下了秤,听见磅针归位的声音又是一阵心寒:‘世界上该不会有一种会愈变愈胖的病吧?’ 
云笙还在换衣裳,看着她不知在叼念什么:‘小良,快把睡衣换下,下楼吃早点了。’ 
‘不吃了,不吃了。开什么玩笑,再这么下去…我搞不好会变得跟猪一样……’ 
这时,楼下传来婳姨急促的叫喊:‘小良!小良!快下来!’ 
‘哎哟!我不吃东西了!从今天起别想喂我半点食物!’ 
‘不是呀!’婳姨干脆‘咚咚’地跑上楼,闯进他们的卧室:‘小苗她…昨晚根本没回来,她从不夜归的,所以昨儿个我根本没留意,以为她乖乖待在房里作功课……’ 
云笙没等她把细节说完,就赶到小苗的房间。 
绵被整整齐齐地叠摆着,冰凉的床像是昨夜未曾有人睡过,而她的书包和鞋子根本不在这里。 
再说小苗,被强烈的麻醉剂弄晕了一天一夜,到中午才悠悠醒过来。 
全身的酸疼不说,又昏沉沉发现自己的双手竟被紧缚在背后:‘嗯…?怎么…’ 
当眼睛好不容易适应周遭的昏黄视野,才知道自己正身处一个空荡荡的暗室,光线是由唯一的小窗透进来的,她就在冷硬的地板上躺了一天一夜。 
用力扭动了一下手腕,徒让绳子缠得更加紧实,她于是放弃挣扎,将四周巡望一回,顺便好好回忆昨日的情况,不知被什么人架住,还吸进一股难闻的味道,之后…之后…她就再没记忆了。 
奋力自地板上爬起来后,小苗来到窗口下,踮高脚想要看看外头的光景,这一看便愣住了,山峦绵延,苍松掩翳,下方一条笔直的长道直通到她眼界所不能及的远方。 
这是哪儿?不像在北京城内,虽是郊区,却让她几分眼熟。 
‘喔?你醒了吗?’ 
低沉,而具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她转身望见一位穿着笔挺军装的中年男子,上唇留了一道极具魄力的黑胡子,官威十足地立在门口。 
‘你是谁?’ 
那人看起来是发号施令的长官,肩膀上的军服挂了一堆闪亮徽章,身边则随侍几名持枪士兵,小苗直觉眼前的人绝非善类,不能轻举妄动的。 
至于李将军对她的问题并不予理会,掏出一张纸,是照片。 
‘听说,你见过这艘“龙湍”舰艇?’ 
小苗定睛一瞧,马上认出那正是她画作中的船,几年前爸爸带她去上海,有个凌晨她突然想画码头风光,便偷偷溜到港口去,当时在浓雾迷漫的码头上就见到了那艘雄伟的驱逐舰。 
‘我不知道什么“龙湍”。’ 
‘哼…你这ㄚ头年纪轻轻,脑子倒转得快。不承认也没关系,一堆人都在画展上见过那幅画。’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把我关在这儿?’ 
‘只是关着你,你就要庆幸了,若不是你父亲是有头有脸的方霁之,这条小命现在还能保得住吗?’ 
‘你想要钱吗?所以才绑架我?’ 
她知道这个问题很蠢,但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任何被绑架的理由。没想到李将军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乍看比她更糊涂。 
‘你不知道?金先生没找你谈过吗?哈!这会儿他倒客气了,幸亏我下手快,不然你身边有他三位得力助手在,我都觉得为难呢!’ 
‘三位助手…?’她想起金先生的事了,可那三位助手是怎么回事? 
方家四方打听的结果,还是没有小苗的下落,连好朋友宋琳都不知去向,于是他们报了警,警政署长亲自到方家了解案情,各大报社也被知会马上刊登寻人启示,方霁之更是火速由上海赶回了北京。 
‘是谁这么大胆?敢动我方霁之的女儿!’ 
翌日,有目击者来报案,方老爷一得知消息气得猛敲手中的玉头杖,婳姨匆匆端来了一杯水,拍抚他的背说: 
‘老爷,那绑匪无非是要钱,给了,小苗就安全了,就回来了。’ 
‘你们说,哪有到现在还不通知勒赎的价码呀?’小良交叉起双臂来回走个不停:‘信、电报、电话都没来半件,叫咱们怎么办哪?’ 
‘别心急,乖乖坐着等,你脸色不太好,最近饭又吃得不多,要不要回房休息一下?’ 
云笙哄着她坐下,她摇摇手,好不容易开始减重,可不能功亏一溃: 
‘我只是担心,回房也睡不着。’ 
方老爷慢慢让自己平心静气下来,见到家人慌成一团,不由得心有所感,慨然长叹一声气:‘若是…玺亚那孩子在,就好了。’ 
‘咦?爸爸不是不喜欢他吗?’ 
‘他聪明伶俐,办事又精明的,谁会不喜欢呢!可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孩子,老是三更半夜溜出去学东西,有时候是洋文,有时候是数理,接应他的人来头好像不小,但应该不是坏人,我摸不清楚他的底,只好要小苗别跟他太接近了。’ 
婳姨头一遭知道这回事,听得瞠目结舌:‘玺亚那孩子做过那些事吗?’ 
‘很久以前我就发现了,因为他做的事似乎没什么恶意,我也就不挑明,由着他。唉!话说回来,他对小苗倒是难得的忠心耿耿,若是现在还有他跟着,小苗一定不会出事,就算出事,玺亚一定也能找到她,呵……说来奇怪,我就觉得他们俩冥冥之中某个部份是相连的,焦孟不离。’ 
云笙见他渐渐沉浸在莫名的感伤,忙起身打断:‘爸,整个北京能动员的人力都加入搜索行动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的。我到警察局去看看。’ 
‘啊!我也去。’小良马上接腔。 
‘你和大家在家里等吧!’ 
‘什么话?小苗是我妹妹,若要说担心,可不输你哪!’ 
她执意要跟,骤地站起来,一下子,毫无预警,忽然昏倒在地,动也不动的,吓得婳姨当场把手中那杯水放掉。 
‘小良!’云笙也吓着了,将她扶在怀里,拍打那张转为雪白的脸庞:‘小良!你听得见我吗?小良!’ 
方老爷急急忙忙用杖角敲打桌子,吼道:‘医生!快叫医生!’ 
‘快…快把她扶上去。’ 
婳姨心急如焚地望着云笙将不省人事的小良抱上楼,双手交握起来祈祷平安。怎么搞的?小苗生死未卜,小良又昏倒,方家…是造了什么孽?屋漏偏逢连夜雨,让祸事接踵而来。
半梦半醒间,小苗让门外的锁炼声吵醒,她侧躺于地,缓缓睁开的眼睛映入斜斜的倒影,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青年被推了进来,一骨碌倒在地上。 
‘臭小子!杂碎也敢闯进来,活腻啦?’ 
士兵又重重地把门关上,现在已经入夜,小苗还能藉着些许月光细细揣详那个倒地不动的人影,他的双手也被绑在背后,与她同病相怜。 
‘咦…玺亚?’小苗终于认出来了,赶紧到他身边探视:‘玺亚!振作点!玺亚……’ 
忽然,他俐落地爬起来,方才的虚弱彷彿是假的,一口吐出嘴里含的东西,是把小巧的小刀,背着身将刀子握在手中,没一会儿工夫就割断手腕上的绳子,然后他开始替小苗松绑,一面问道: 
‘你没事吧?伤着了吗?’ 
小苗看着他沾着血迹的脸,摇摇头,双手很快挣脱了束缚:‘你是故意被抓来的?’ 
‘这样比较能轻松点儿找到你,要不,可得把整座明楼翻遍了。’ 
‘明楼?你说这里是……’ 
‘明成祖的陵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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