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袅袅》第25章

然后，她默默地脱下了身上的衣服。
一切都是重复，如同过去的每一个冷清的夜晚，他走近她，搂住她，靠着她，在她身上发泄，在最高的那一点的时候，喊出另一个人的名字。
——阿茵，阿茵，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不相信我？！
他走了好久之后，床上的女人始终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一如既往，她的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浸湿了被褥。
赵释逡走时关了灯，屋子里黑漆漆的，一如她的心，早已沉入了冰冷的湖水，再泛不起漪澜。
屋子突然被人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来，来人试探的左右看了看，眼睛早已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双方都一动不动盯着对方，仿佛是在掂量对方的实力。
最后床上的女人终于开口：“这是全大人的禁地，你是谁？有这个胆子闯进来？”
来人一把扯掉头上罩着的风衣，露出自己的面孔来，是她没见过的生面孔。
“……我叫颜茵。”来人慢慢说道：“你是繁厢么？”
女人的确是叫繁厢，现如今她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颜茵，一时间只觉得讽刺。
这几年来，她几乎是天天听到颜茵的名字，在那个人意乱情迷的时候，或是痛苦得发狂的时候，一开始她还会好奇这是个怎样的女人，可以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这样久，后来漫长的时光终于磨去了她的耐性，曾今爱过的人，好奇过嫉妒过的人，她都不在意了……
然而上天仿佛是故意捉弄她一般，让她竟然在这个时候，见到了那个女人。
原来，她就是颜茵……
生的很好看的一个人，然而眼神却比冰雪还冷，让人忍不住想，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才会露出这样一副悲伤的神情，她穿着夜行的紧身衣，看得出来很瘦弱纤细，脸上泛着病态的殷红，看定了她。
繁厢裹紧被子坐起身来，问道：“你来干什么？”
颜茵没有错过她听到她名字时惊讶的表情，这时便也问道：“你认识我？”
繁厢愣了愣，突然冷笑道：“是啊，自然是，这几年来让全大人恨得牙痒痒的人，我自然是知道的。”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就撒了谎，也许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做了另一个人的替身，不甘心自己的家就因为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而被毁了。
自己被关在这儿受苦的时候，曾无数次想象过，假如自己还能出去的话，假如有那么一天的话……她要为父亲报仇，年幼时的不懂事，葬送了自己与家人的一生，她已经后悔不已，如果能出去……
然而今天在这儿，她也只能用这样的方法，用卑微的谎言，捍卫自己的尊严。
是的，是捍卫，她深夜赤身露体躺在床上，而那个男人刚刚离去，她的处境如此明显，说到底，不过是依靠这副身体，留住自己的命罢了，然而，她就是不想让面前这个女人，对着她露出讥讽的神情来。
、伤【修】
郑明瑄进门的时候，赵释逡正坐在座位上发呆，脸上毫无表情，然而郑明瑄却隐约觉得他似乎是有怒火，赵释逡见他进门只抬头看了一眼，也没有问他有什么事。
他只得自己主动说出来：“释逡，”他说道：“有人要求见颜茵。”
赵释逡沉默了一瞬间，才开口问道：“谁？”
“……白婧婧。”
赵释逡沉吟半晌，喃喃道：“原来是她……”语气也不知是悲是喜，郑明瑄又说道：“她还带着一个孩子。”
“哥哥……的孩子么？”
郑明瑄知道那声哥哥，指的正是赵释珲，于是回答道：“应该是的。”
赵释逡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说道：“带她去吧。”仿佛真的是一点儿也不介意。
颜茵正躺在床上，按照医生的吩咐休息，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她叫了一声：“进来。”
门外的人犹豫了片刻，伸手推开了门。
颜茵正看向门口，见是白婧婧，不由愣了一下，小玲已经飞快的向着她跑了过去：“颜阿姨！小玲好想你！”
颜茵伸手搂住小玲，心中微微柔软，仿佛是经年不息的情潮突然被触动，眼眶突兀的，就红了。
白婧婧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坐到了她旁边，一边用手梳理着小玲的头发，一边说道：“你怎么样了？”
颜茵道：“还能怎么样，不就是那样么？”
白婧婧于是又叹了一口气。
颜茵道：“你心中是不是在笑话我，我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结果还是又回到了原点——说不定连原点都不如。”
白婧婧道：“你确实挺亏，但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说你，说到底，还是我更傻一些的。”她并不问颜茵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很傻，想着她大约是又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她却不知道，赵释逡身边还有繁厢这么一个人。
“你来这里，专程来看我的么？”颜茵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白婧婧苦笑一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有什么目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心中的恨意早已消散了许多了，尤其是又有了小玲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她说着摸了摸小玲的头，小玲便乖乖的把身体靠过去。
颜茵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她看着小玲的眼神，那是真正的疼爱，每一个母亲都会出现的温柔。
原来白婧婧，也早已成熟了。
“小玲，”白婧婧突然说道：“带我们过来的郑叔叔，你还记得么？”
小玲点点头：“我也很想他。”
白婧婧于是说道：“现在他就在门外边守着，你想他的话，就去找他玩儿吧？”语气充满了宠溺。
小玲欢呼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
房间里有了片刻的安静。
最后，颜茵幽幽说道：“你支开她，是有话想单独跟我说么？”
白婧婧道：“自然是的，这些话我答应了你不让赵释逡那一方的人听见的。”
颜茵听她这样说，脸色不由白了，声音有些打颤：“你、你要说那件事？为什么？”
白婧婧道：“我看你那么喜欢小孩子，总是替你感到惋惜，那倒也罢了，反正现在你又回到了那个人身边，但是刚刚我看你并不开心，仿佛在他身边也有说不出的苦处，我就想着，劝一劝你也是好的，我以后也不至于后悔什么的。”
颜茵别开了脸不做声，神色有一丝狼狈。
白婧婧握住她的手，继续道：“阿茵，你听我说，陪你度过下半辈子的人，你一开始可能并不喜欢，但是只要你生了孩子，渐渐也就能发现其中的乐趣，以前你只顾着社中的事，这方面可能并不是很擅长，但是我却是很清楚的了，这四年来我一直想着，当初要是我不那么心高气傲，自以为是，指不定也不会有这么一遭，现在我回想起来，真的觉得当初喜欢赵释逡的自己，实在是很傻。”
她又叹了一口气：“说不定跟着赵释珲，这辈子也就这么过了。”
颜茵吃了一惊，看向她：“你是想让我……放弃他么？”
白婧婧道：“他总以为当初他受的伤害最大，却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至今还记得那一天——”
“够了！”颜茵突然打断她的话，神情痛苦：“够了……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总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白婧婧也满脸激动：“难道你因为他掉了一个孩子，反而这般见不得人么？！”
孩子……
颜茵蜷缩在床上，满目望去，全是鲜血，她的手下意识的捂着腹部，感受着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以前她从没有觉得空，现如今却不只是空，还很冷，她流了那么多的血，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觉得冷，那冷意缠绕着她，包围住她，让她连心都冰凉。
她并没有哭，怔怔的睁着一双大眼，看着黑暗的前方，其实这个孩子的失去，本就是意料中的事，只是没想到会来得那样快，一点准备也没有，就好像她的到来，都是个意外。
她曾想象孩子会是个女孩儿，乖巧听话，即使不能被社中人知道，只能养在黑暗中，她也能无忧无虑的长大，以后她会有一个平凡安宁的人生——那是颜茵和颜莱都不曾拥有的。
孩子掉了的时候，只有白婧婧在她身旁，其实从头到尾都只有她知道，只有她知道她曾怀过一个孩子，那是她心中的伤，从那个时候起，她就知道了，自己爱上了那个男人。
却是在他带着恨意离开之后。
一切都太晚，所有的真心都还来不及说出口，所有的情谊都还来不及表达。
便突兀的结束了。
再次相见，已经是物是人非。
白婧婧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颜茵不恨他，不仅不恨他，还一直记挂着他，她总觉得，那个孩子的失去，是因为赵释逡的缘故，所以当她看到这个样子的颜茵时，总是会露出愤愤的表情。
颜茵不辩解，一句话也不说，因为这样卑微的自己，就连自己都不敢正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