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656章


“明军十万在登州登陆”
信使飞驰进入济南城。
从登州和莱州逃出来的百姓都这么说;几个沿途州府逃出来的地方官也这么说;斥候没胆子去探听的究竟;但这么多人都在说;想来是没有错的。
山东巡抚吕逢春是辽东人;原是明朝举人;早在清兵入关前就投靠了鞑子;因此得了巡抚之位。眼下清廷在各地当官的汉人多半是在满清入关前就已经投靠了八旗;经历了这几年各地如雨后春笋一般反正的局面后;多尔衮明白了入关后投靠清廷的汉人不可靠。那些人可以对明廷没节操;转个身也可以对清廷没节操。
许久以来的头一天;济南城显得这么拥挤;登州和济南的富户;尤其是那些家中有人在朝廷为官的富户套着大车都在往府城逃。明军在河南和淮扬节节胜利;对付曾在清廷为官的人如何处置;他们也有所耳闻。即使能保住性命;抄尽家财是免不了。许多人可是把银子看的比性命还重用。
信使才把消息送入巡抚衙门;一圈老乡绅来到衙门口求见。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吕逢春命衙役堵住大门;一个人也不许放进来;在府内想无头的苍蝇来回乱窜。
转了好几个来回头;他终于找到了一丝灵感:“召济南守备李来宝和甲喇额真固仆。”李来宝是汉八旗的人。女真留守济南的甲喇额真固仆只是个光杆额真;兵马都被调走了;收下只有几十人;负责监视汉官;
李来宝比吕逢春还早一步得到消息;正在清点城内的兵马;做守城的准备。
一盏茶的功夫;他随督抚营兵丁来到衙门。固仆倒是不急;姗姗来迟。女真人在各地都是土皇帝;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吕逢春额头汗水擦拭了一层又冒出一层。
“明军十万;在登州登陆”
李来宝毕竟曾经上过战场;脑子稍微清醒点;拱手禀告:“明军从登州登陆不假;十万人肯定是虚言”
“没有十万;五万也不得了;济南的守军有三千吗?”
李来宝迟疑片刻:“只有一千人;三个月前抽调了两千人去临清剿杀张调甫”
呆坐半天的固仆终于弄明白了怎么回事;突然插言吼道;“那还不把他们召回来”
李来宝转身要走:“奴才这就去办!”
“回来”吕逢春白皙的双拳压在桌子上:“立刻向摄政王送信”
恐慌在蔓延;整个济南城变得像牲畜交易市场般杂乱;而且;还在越来越乱。不知所措的百姓收拾好包裹;做好随时准备逃跑的准备;虽然他们中绝大多数不会逃跑。
李来宝召集兵丁在四面城门布置防御;又奉巡抚大人之命往附近几个县城召集衙役和捕快。凡是能用上的人;都不放过。
他们最大的希望在临清驻扎的那两千兵丁身上;如果那两千人能及时回来;济南城还有希望守到摄政王回兵来救
天色黑了又亮。
正午时分;济南城像被闷在一个铁罐子;满城的乡绅和官员都快要窒息了。
东方出现一队骑兵;在奔走中呼喊:“明贼来了”
城头一阵骚乱;济南西城门乱哄哄一片;原来是有一帮消息灵通的人觉得济南不可靠;出城往京畿方向逃去了。
明军来的太快了;李来宝急忙下令:“关上城门”
半个时辰后;所有站在城头的人都看见;骑兵身后;那光亮的平原上;一支队列算不是整齐的兵马举着金色的旗帜。
“明”
吕逢春扭头看李来宝;双腿突然往下一软。
固仆脸色煞白;道:“济南城守不住了;逃吧”
李来宝大惊;劝道:“大人;不能走”
吕逢春凄凉道:“不管是明军是十万还是五万;哪怕只有一万人;你想靠一千人守住济南吗?”
“……大人”
固仆都害怕了;吕逢春也不再强忍着恐惧。“明军从登州登陆;就是朝济南来的;你我都坠入明贼的陷阱啊”他涕泪齐下;他就差明说摄政王被明贼欺骗了。
错不在我们身上固仆在身边;吕逢春有一言不敢说出来;“两个月来;清廷几乎丢了河南全境;鳌拜巴图鲁在淮安战死;这大清只怕是……”
“走吧;就靠一千个汉人想守住济南”固仆冷哼一声;“且让明贼占了济南又如何;等摄政王回兵;我们再把济南夺回来”
也不怪他瞧不起汉人;从登州到济南;七八百里地;隔着好几座府城和县城;竟然没有一处兵马坚守城池;不是明军太过凶猛;就是汉人守军太没用;无论是哪一条;这济南城都守不住了。
明军先锋相距济南城还有十几里地;孟康透过千里镜的薄玻璃片看的清楚;逃难的骡马大车如泄堤的洪水涌出济南城。
第720章 运河援军
模糊的月光下;水声潺潺。
济尔哈朗站在船头;他睡不着。
连续好几个夜晚无法入眠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多尔衮率大军退到徐州后忙于布置防御;准备在徐州城外与明军野战;他成了无所事事的人。
“让我回山东主持大局;山东能有什么事?”他扶住光滑的栏杆。河水中月色闪动;像一片片滚动的珍珠。
“明军会从山东登陆;那也是因为你放弃淮安吧”
他虽然满腹怨言;但沿途不敢耽误。早日到达济南;布置好沿海的防御;免得除了疏漏让多尔衮挑出毛病。
多尔衮虽然没说什么都没说;但他到达淮安后那一系列举措;每一巴掌都打在他脸上。军士振奋;骑兵出击;既然大清的摄政王这么厉害;为何还让他来受这个苦;他本就不是这块料。
“你厉害又如何;最终还不是放弃了淮安这样一路退下去;不如早早出塞”
前后的行驶的木船静悄悄的;只有他这艘主舰上还亮着明亮的灯火;兵丁多半已经进入的梦乡。打了败仗;士卒们没了掷骰子的心思。前几天还在身边称兄道弟的人;突然就没了。八旗勇士中;有些是兄弟;有些族人;这想年只觉得身边熟识的人越来越少。
晚风挂在济尔哈朗光秃秃的脑门上;凉爽的船头比闷热船舱中舒服多了。
他看见远处的亮光;那应该是一座集镇;运河的水道养活了无数集镇;不过这些年都在变得荒凉。
水师战船一路往北行驶;火光越来越近;。
“不对啊”济尔哈朗发现了异样;“那不是集镇;那是一支行进中的兵马”
“是什么人?”他心中生出一丝警兆;转身向侍立在自己身后打瞌睡的家丁传令:“命前营水师去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深夜中看见的火光;虽然感觉很近;其实距离很远。
平静行驶的战船加速掀起运河的波浪;散着碎珍珠般的水面被撕的支离破碎。水师没有吹响警号;但还是有许多士卒被从睡梦中惊醒。
济尔哈朗回到船舱;命侍女给自己泡了一杯碧螺春;安静的坐在桌子边。看那火光的密集的程度;队列不少于千人。深夜敢聚众在运河岸边奔走;不是反贼;就是……官兵。
他宁愿那是反贼;那些衣衫褴褛;缺少兵甲的流贼很好对付;若是官兵就不一样了。如果官兵如此着急;要么是山东发生了大事;要么是北京城发生了大事。
无论哪一个对他都不是好消息。
水师兵丁没让他纠结多久;半个多时辰后;岸边有铁蹄声传来。
船头的守卫前来禀告:“启禀王爷;山东巡抚吕逢春和镇守济南的甲喇额真固仆前来求见”
济尔哈朗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半杯热茶落在船舱的木板上。
“什么?”
“济南出事了”
山东巡抚和镇守济南的甲喇额真都出现在这里;不是济南出事了才怪
他快步走出去;见几里外惶急的骑士举着火把狂奔而来。
吕逢春的官服不见了;固仆身上也没穿盔甲。
水师战船慢慢停下来;水手从主船上放下两只小木船;吕逢春和固仆下马走到水边登上小船。
船头火烛通明;济尔哈朗的身躯摇摇欲坠。
吕逢春和固仆登上船板时;济尔哈朗已经回到船舱中坐下。
侍卫们一手持刀;一手举火;对二人虎视眈眈;吕逢春吓得魂飞魄散。
两人走到船舱门口;固仆壮着胆子推门而入。
跟在后面吕逢春突然尖叫一声;双膝跪地;像孩童走路一般;用双膝走入船舱;不抬头看济尔哈朗;以头叩地;哀叫道:“王爷;奴才死罪啊。五日前明贼十万从登州登岸;一路破登州、莱州;与昨日午后到达济南。济南城中空虚;我等正要去找摄政王报信”
固仆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走到吕逢春身边跪下;叩头不已。一边叩头;心里一边骂;汉人真是无耻;话都被他说完了;自己一句多余的话也找不出来。
至于登岸的明军是多少;他不知道;也不想揭穿吕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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