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红颜》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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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有福下去前,方副局长找他谈了话,方副局长说:“大路畔村虽然还有一些贫困面,但目前主要是个‘奔小康’问题。市里为何要将扶贫和奔小康两项工作捆在一起,当做一项工作去做?就有一个典型引路、激励后进的问题。一个县若有一百个贫困村,只有一个小康村,贫困村会觉得小康目标离自己很遥远,成为小康村很难,这样容易泄气,甚至一蹶不振,在贫困之路上越滑越远。而一个县若有五十个贫困村,却有八十个小康村,甚至一个贫困村的左邻右舍都成了小康村,那这个贫困村的人就会齐心协力奔小康,因为小康目标近在眼前,实现小康指日可待。众人拾柴火焰高,这个村经过努力,也许很快能进入小康序列。因此,市里在贫困村过渡为小康村时,条件和一些经济指标放得比较宽,放得宽不是弄虚作假,而是为最终实现全市农村户户有余粮,人人有饭吃,家家喜洋洋,村村奔小康的总目标打好基础。因此大路畔村才由贫困村改为小康村。你下去的主要任务是‘巩固小康成果’。”方副局长用这句话结束了对他的谈话。 
徐有福当然领会了方副局长的意思。行前他对吴小娇说,咱是去搽粉的,不是揭人疮疤的。现在给谁搽粉谁都高兴,揭谁疮疤谁都不会高兴。 
按照市扶贫奔小康会议提出的要求,每一个扶贫工作组都要做到“进村入户”,以掌握“第一手材料”。好像不是下去扶贫奔小康,而是为写一份材料去的。 
大路畔村三百五十户,一千四百多人,实际达到小康目标的只有八十多户,四百多人。还有近一千人在贫困线上挣扎呢!是典型的“富裕掩盖下的贫困”。 
徐有福只用两天时间就将这个村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这个村被东阳高速公路隔开,分为“东村”和“西村”。东阳高速公路修筑之前,横贯该村的是一条三级油路,那时也叫东村、西村。三级油路修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之前是一条县乡土路。土路修筑于上世纪五十年代,那时该村仍分为东村、西村。 
改革开放前,东村叫“一队”,西村叫“二队”。马俊才是一队人。马俊才原是村上最穷的一户。1970年,马俊才(当时叫马占财)小学毕业回村种地,苦干了十五年家里还是一贫如洗。经别人撮合,邻村一个瞎眼女孩拟嫁给马占财,女孩的父亲上门看了一眼他的家境和瘫痪在床的双亲便拂袖而去,出门还撂下一句话:“我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受了刺激的马占财嚎哭了一夜,翌日天明擦干眼泪,背起行囊离家而去。经过十五年奋斗,马占财已成为紫雪市有名的亿万富翁,手下有五个建筑公司。马占财常向人感慨说:真是十五年河东,十五年河西! 
马占财回村时,自己开一辆锃亮的“奥迪A6”,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小伙开一辆“六缸三菱”紧随其后。马占财指着价值五十多万的三菱车对村里人说:“这破吉普坐上颠,我坐不惯。回来要接老爸老妈去紫雪医院看病,所以让小赵开来了。”他指着年轻司机说。大路畔村的乡亲们虽然听不惯他一口一个“老爸老妈”,但还是说公道话:人家财娃子是个孝子,听说他爹妈到紫雪医院住的是高干病房,跟市委书记市长一个规格。 
马占财几年前将名字改作马俊才。回村后司机小赵虽私下给乡亲们纠正过几次,但大伙还是唤他占财,年长者叫他财娃子。马占财也不气恼,人有了钱脾气就好。在外面连马俊才也无人叫,都叫“马总”或“马老板”。只有被评为全市、全省、全国的“优秀农民企业家”填那些繁琐的表格时,才有使用“马俊才”三字的机会。因马俊才这个名字起用得晚,又使用得少,有一次填表时怎么也想不起来,又不好意思问别人,第二天想起来才填了那份表格。 
东村有四十多户陆续进了马俊才的建筑公司,另外四十户则跟着另一个农民企业家马连举在大路畔村的后山里秘密生产土制炸药。从1990年开始,四十多户入股,产、运、销一条龙。土炸药全部卖到东岭县境内的几百个县乡煤矿。马连举一家占二十股。到2000年,马连举银行存款已达二百多万元。买了一辆四缸三菱,让儿子马壮元开着,心高气傲地穿梭往来于东岭和紫雪之间。其他三十九户每家每户也有十几万元存款。女孩子穿得花枝招展,男孩子骑着摩托飞驰,点缀得大路畔村一片繁荣。
《机关红颜》32(2)
市政府调研员看到的“家家有彩电,户户住新房,人人骑摩托”的富裕景象,就是在东村。 
比之东村的富裕,西村的贫穷更触目惊心。紫雪市是我国北方一个干旱少雨的地区,雨养农业的客观现实使农业生产难以摆脱受制于天的局面,年降水量不足三百毫米,且集中在七八月间。2000年,徐有福到该村蹲点时,全市已是连续四年大旱。紫雪市三个县境内有大片沙漠,大路畔村所在的东岭县就是这三个县的其中之一。建国初,大路畔村有一个叫高石旦的人像愚公那样,带着几个儿子,拟通过治理沙漠脱贫致富。高石旦最后累死在沙漠里,沙漠也没有得到治理,反留下几句顺口溜遭人耻笑:“高石旦,修海壕(水渠),一群骆驼驮柳梢,银子直花尽,骆驼起了‘臊’(畜病),海壕还没修成。”马俊才小时候就和村里的马姓娃娃们喊着这首儿歌“攻击”过高姓娃娃。大路畔村仅有马、高两姓,东村大都姓马,西村大都姓高。 
“愚公的家”打一个成语,谜底是“开门见山”;“高石旦的家”若打一句话,理应是“开门见沙”。治理沙漠其实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高石旦修渠治沙失败给人的启示是:治沙造田一家一户不行。 
1953年,苏联专家曾来大路畔村考察过治沙,提出搞“迎风板”,就是在公路、水渠和沙漠之间用篮球板一样的木板隔挡,阻止风沙掩埋公路和水渠。这个办法也不足取,岂止是不足取,简直带点异想天开的味道!“迎风板”可阻挡小一点儿的风沙侵袭,但在特大风沙面前它却无能为力。“风沙推倒墙”,一场特大风沙的破坏力有时是难以想像的。(简直有许小娇的破坏力那么大!)这个办法本身并不成功,即使成功了也无法推广应用:“迎风板”造价太高,用它阻挡风沙有点可笑和得不偿失。 
看来苏联专家也像徐有福那样,有很傻的时候。同时也说明,治理沙漠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时它比造一颗原子弹还要难! 
单干不行,“迎风板”也不行,征服沙漠的途径到底在哪里?1960年,当时设在大路畔村的大路畔国营农场场长米来旺,带领农场职工和全村群众引水拉沙,用这种办法在沙漠里造出四百多亩良田。八十年代初,大路畔农场倒闭,农场职工将其中三百亩因起碱而减产的水地卖给了来大路畔村办机砖厂和石料厂的外县外乡人。 
大路畔村村民与农场职工素有矛盾。大路畔农场六十年代前是属于大路畔村的一片荒沙地,后来国家号召办国营农场,这片沙地便被无偿划拨给农场。国家又派来一个拼命三郎式的农场场长米来旺。农场劳力不足时,米来旺进村一号召,村民们(当时叫社员)便傻乎乎地抡着铁锨跟米来旺上工地“引水拉沙”,跑得最欢的是年轻的村支书高有电。高有电还多次跳进水坝和米来旺一起堵决口抢险,有一次差点儿叫咆哮的洪水卷走。那年月雨水多,洪水也多。大路畔村村民这样苦干了一番,得到了什么呢?到高有电家看看吧,只有一墙发黄的奖状。 
可现在好端端的地竟让农场这些败家子给卖了!老高有电振臂一呼,大路畔村群众便操起家伙包围了农场。他们以六十年代引水拉沙造良田前这里曾是大路畔村的地为由,强烈要求收回土地,农场职工则拿出1960年紫雪专署无偿划拨的红头文件予以有力反驳,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从1981年到1993年,大路畔村村民打着“还我土地”的白布条幅赴紫雪集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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