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第6章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心灯
连日不住的狂风,
吹灭了空中的太阳,
吹熄了胸中的灯亮。
炭坑中的炭块呀,凄凉!
空中的太阳,胸中的灯亮,
同是一座公司底电灯一样:
太阳万烛光,我是五烛光,
烛光虽有多少,亮时同时亮。
放学回来我睡在这海岸边的草场上,
海碧天青,浮云灿烂,衰草金黄。
是潮里的声音?是草里的声音?
一声声道:快向光明处伸长!
有几个小巧的纸鸢正在空中飞放,
纸鸢们也好象欢喜太阳:
一个个恐后争先,争先恐后,
不断地努力、飞扬、向上。
更有只雄壮的飞鹰在我头上飞航,
他在闪闪翅儿,又在停停桨,
他从光明中飞来,又向光明中飞往,
我想到我心地里翱翔着的凤凰。
1920年2月初作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二月二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发表时原注写于一九二○年一月二十五日。〕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炉中煤——眷念祖国的情绪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不辜负你的殷勤,
你也不要辜负了我的思量。
我为我心爱的人儿
燃到了这般模样!
啊,我年青的女郎!
你该知道了我的前身?
你该不嫌我黑奴卤莽?
要我这黑奴的胸中,
才有火一样的心肠。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想我的前身
原本是有用的栋梁,
我活埋在地底多年,
到今朝总得重见天光。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自从重见天光,
我常常思念我的故乡,
我为我心爱的人儿
燃到了这般模样!
1920年1、2月间作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二月三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无烟煤
“轮船要煤烧,
我的脑筋中每天至少要
三四立方尺的新思潮。”
Stendhal哟!
Henri Beyle哟!
你这句警策的名言,
便是我今天装进了脑的无烟煤了!
夹竹桃底花,
石榴树底花,
鲜红的火呀!
思想底花,
可要几时才能开放呀?
云衣灿烂的夕阳
照过街坊上的屋顶来笑向着我,
好象是在说:
“沫若哟!你要往哪儿去哟?”
我悄声地对她说道:
“我要往图书馆里去挖煤去哟!”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七月十一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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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
哦哦,环天都是火云!
好象是赤的游龙,赤的狮子,
赤的鲸鱼,赤的象,赤的犀。
你们可都是亚坡罗的前驱?
哦哦,摩托车前的明灯!
你二十世纪底亚坡罗!
你也改乘了摩托车吗?
我想做个你的助手,你肯同意吗?
哦哦,光的雄劲!
玛瑙一样的晨鸟在我眼前飞腾。
明与暗,刀切断了一样地分明!
这正是生命和死亡的斗争!
哦哦,明与暗,同是一样的浮云。
我守看着那一切的暗云……
被亚坡罗的雄光驱除干净!
是凯旋的鼓吹呵,四野的鸡声!
1920年3月间作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三月七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发表时原注写于二月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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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安
晨安!常动不息的大海呀!
晨安!明迷恍惚的旭光呀!
晨安!诗一样涌着的白云呀!
晨安!平匀明直的丝雨呀!诗语呀!
晨安!情热一样燃着的海山呀!
晨安!梳人灵魂的晨风呀!
晨风呀!你请把我的声音传到四方去吧!
晨安!我年青的祖国呀!
晨安!我新生的同胞呀!
晨安!我浩荡荡的南方的扬子江呀!
晨安!我冻结着的北方的黄河呀!
黄河呀!我望你胸中的冰块早早融化呀!
晨安!万里长城呀!
啊啊!雪的旷野呀!
啊啊!我所畏敬的俄罗斯呀!
晨安!我所畏敬的Pioneer呀!
晨安!雪的帕米尔呀!
晨安!雪的喜玛拉雅呀!
晨安!Bengal的泰戈尔翁呀!
晨安!自然学园里的学友们呀!
晨安!恒河呀!恒河里面流泻着的灵光呀!
晨安!印度洋呀!红海呀!苏彝士的运河呀!
晨安!尼罗河畔的金字塔呀!
啊啊!你早就幻想飞行的达·芬奇呀!
晨安!你坐在万神祠前面的“沉思者”呀!
晨安!半工半读团的学友们呀!
晨安!比利时呀!比利时的遗民呀!
晨安!爱尔兰呀!爱尔兰的诗人呀!
啊啊!大西洋呀!
晨安!大西洋呀!
晨安!大西洋畔的新大陆呀!
晨安!华盛顿的墓呀!林肯的墓呀!惠特曼的墓呀!
啊啊!惠特曼呀!惠特曼呀!太平洋一样的惠特曼呀!
啊啊!太平洋呀!
晨安!太平洋呀!太平洋上的诸岛呀!太平洋上的扶桑呀!
扶桑呀!扶桑呀!还在梦里裹着的扶桑呀!
醒呀!Mésamé呀!
快来享受这千载一时的晨光呀!
1920年1月间作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一月四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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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立山头展望
大都会的脉搏呀!
生的鼓动呀!
打着在,吹着在,叫着在,……
喷着在,飞着在,跳着在,……
四面的天郊烟幕蒙笼了!
我的心脏呀,快要跳出口来了!
哦哦,山岳的波涛,瓦屋的波涛,
涌着在,涌着在,涌着在,涌着在呀!
万籁共鸣的symphony,
自然与人生的婚礼呀!
弯弯的海岸好象Cupid的弓弩呀!
人的生命便是箭,正在海上放射呀!
黑沈沈的海湾,停泊着的轮船,进行着的轮
船,数不尽的轮船,
一枝枝的烟筒都开着了朵黑色的牡丹呀!
哦哦,二十世纪的名花!
近代文明的严母呀!
1920年6月间作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七月十一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作者原注:笔立山在日本门司市西。登山一望,海陆船廛,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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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海
太阳当顶了!
无限的太平洋鼓奏着男性的音调!
万象森罗,一个圆形舞蹈!
我在这舞蹈场中戏弄波涛!
我的血和海浪同潮,
我的心和日火同烧,
我有生以来的尘垢、粃糠
早已被全盘洗掉!
我如今变了个脱了壳的蝉虫,
正在这烈日光中放声叫:
太阳的光威1111
要把这全宇宙来熔化了!
弟兄们!快快!
快也来戏弄波涛!
趁着我们的血浪还在潮,
趁着我们的心火还在烧,
快把那陈腐了的旧皮囊
全盘洗掉!
新社会的改造
全赖吾曹!
1919年9月间作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一九年十月二十四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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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地球边上放号
无数的白云正在空中怒涌,
啊啊!好幅壮丽的北冰洋的情景哟!
无限的太平洋提起他全身的力量来要把地球推倒。
啊啊!我眼前来了的滚滚的洪涛哟!
啊啊!不断的毁坏,不断的创造,不断的努力哟!
啊啊!力哟!力哟!
力的绘画,力的舞蹈,力的音乐,力的诗歌,力的律吕哟!
1919年9、10月间作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一月五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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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泛神论者
○一
我爱我国的庄子,
因为我爱他的Pantheism,
因为我爱他是靠打草鞋吃饭的人。
○二
我爱荷兰的Spinoza,
因为我爱他的Panthe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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