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本岁月》第82章


?br /> 墙上的挂钟“铛”的响了一声,20:00点整,该去车间看看了。
正文 48
漫天星斗,月色如洗。
10多年前,曹宇刚到车间倒班的时候,这种晴好的夏夜,如果车间不忙,他常常会和同事们一道偷偷溜出来,拿着一块塑料布,铺着躺在草地的星空下小睡。仰望苍穹,他觉得就像儿时在操场看露天电影,太阳投射出来的影像,打在夜空的幕布上,就成了星星和月亮,偶尔还会客串出一溜不明飞行物什么的,让他渐渐沉重的眼皮一跳,然后沉沉睡去。后来,肖铁推行严格的值班制度,睡觉的地点才被迫从草地转入了车间,还得随时绷着一根弦。这么多年过去了,夜幕上的影像依然如故,而观众早已面目全非。
有人说,仰望星空太久,人就容易伤感和迷茫,那时自己从未有过,现在才渐渐有了这种体会。曹宇觉得,这句话中的“人”应该加个修饰语,叫做“逐渐老去的人”。
走到制盐车间和热电车间的分道处,曹宇没有犹豫,直接往热电车间而去。下班时尚弦说他父亲今天上夜班,好久没跟尚师傅聊聊了,正好去看看他。
离车间门口还有一段距离,里面的操作工在穿梭忙碌着,犹如运转的机床,一刻不停。鸿运的文化读本有这么一条:不能让一个人忙死,但绝不能让一个人闲死。曹宇翻过那几个本本,品味这条文化的内涵,落脚点自然是在后者。据说鸿运集团要在五年内冲入世界500强企业的行列。曹宇觉得,在这种高效率、强负荷的“狼性”文化的抽打之下,铁本员工就像一个个高速转动的陀螺,包括鸿运集团的干部职工。
步入车间,锅炉汽轮机那边围着的一圈人吸引了曹宇的目光,那个年轻的车间主任背对着人群在接电话。
“曹主任,查岗啊?”后面有人在问候。曹宇回头一看,是那个自己并不喜欢的牛角蜂。
“那边,怎么回事?”曹宇边走边问。
“唉,锅炉结焦啦。我们于主任正在毛包(焦急)。这不,我才去给值班的钳工说了,准备打焦。”牛角蜂小声说。
那个年轻的主任姓于,曹宇记住了。他知道,锅炉结焦是较大的设备事故,出现这种事故,锅炉只得停下来除去焦渣后再行启动。除焦期间,制盐车间无产品可出,车间设备只能空转,白白消耗成本,但往往又不能停下来,因为重新启动后的成本可能会更高,没想到自己刚值班就遇到了问题。
“啷个时候发生的?”曹宇追问。
“半小时之前吧。”牛角蜂凑近曹宇说,“曹主任,领导硬要我们给《鸿运通讯》写稿,你是写文章的高手。能不能指点指点。”
见曹宇没回答,牛角蜂接着小声说,“如果你有空,帮我写一写,我不会让你白白帮忙。”
曹宇装着没听见,加快了脚步。走近人群,锅炉散发出来的热气迎面而来,似乎只要有一星火花,空气就能燃烧。
“秦总,我保证今天晚上重新运行起来。好的,好的。”车间主任依然背对着沉默无语的一圈人。等他放下了手机,曹宇的手机也响起来,同样是秦爽打来的。
“曹部长,恭喜你。”秦爽的第一句话来得没头没脑。
“你运气好,值班就碰到了事故,你这个班的生产一掉下去,你就得为公司掏腰包作贡献了。请问,你现在哪里?”未等曹宇反应过来,秦爽又问。
“我在热电车间事故现场。”曹宇回答。
“很好,请你协助热电车间处理好这次事故。完毕后向我汇报。”不等曹宇回答,秦爽挂了电话。
“你们马上想办法搞定,秦总给我的时间是今天夜班,我们只能提前不能延后,全厂都在等着我们供气。”年轻主任的脸如同锅炉里燃烧的炉膛。
但是,人群没有谁挺身而出,只有车间一人多高的大型电机还在若无其事地转动着,轰鸣着,那声音像是一种无声的催促,听着让人觉得心慌意乱。
这样拖着不是办法。曹宇站出来说,“大家觉得今晚能不能恢复运行,你们是内行,要尊重你们的意见。”
“一晚上哪行哦,这台炉子从运行以来就没歇气,用得苦,又是新锅炉,脾气还没摸透。”大伙儿都认识曹宇,见他说了话,一个稍年长的运行工人回答。
“这是高温结焦,先要吹风冷却,把炉内的温度完全降下来之后才能进去除焦。”牛角蜂在一旁说。
“需要多长的时间?”曹宇和车间主任异口同声。
“以前一般是两天,现在再啷个也要一天半。”年长的运行工人说。
“两天?开什么玩笑?”年轻的于主任急了。
“哪里用得着两天,一个夜班就足够了。”一个声音从旁边冒出来,众人一愣,扭头看时,却是生产部的华部长。
于主任眼前一亮,立刻迎了上去。
“我在楚雄的时候也遇到过同样的事故,我们只用了四个小时就解决了问题。”华部长坚定的语气让于主任的目光更加自信起来。
“啷个可能哦。风机吹冷锅炉也要将近一天的时间,四个小时?炉子里还像炼丹炉,只有孙猴子敢去。”一个工人马上嚷起来,大家笑。
“用风机吹当然不行了。”在大家疑惑的眼神中,华部长道出了他的谜底,“什么制冷锅炉最快呢?很简单,接几根水管子,直接用水冲。”
“那啷个行?操作手册明确规定了的,严禁往锅炉内冲水降温,锅炉遭不住不说,还危险。”那个年长的工人首先反对。
“大家的观念要创新,如果什么都照搬本本,鸿运集团还会是今天的鸿运集团吗?”华部长说。
“是的!有创新才有变化,有变化才有发展嘛。就用水冲,说干就干,马上行动。”于主任立刻命令道,不容置疑的口气。
创新谁都知道,两个字一张嘴就能蹦出来。安捷以前也常常教导下属不能墨守成规。但是,创新和蛮干往往只在毫厘之间。这么干,到底是创新还是蛮干呢?曹宇不能作出准确的判断。
很快,几根长长的塑料管接到了锅炉旁,穿着厚厚隔热服的操作人员打开炉门,卯足了劲往里扫射,冰凉的液体扑向灼热的炉壁,发出“滋滋”的叫声,随即,一阵白色的蒸汽从炉门串出来,大家的眼前一片迷蒙。
华部长和于主任亲自督战,指挥大家轮番上阵。
曹宇独自走开,他沿着楼梯上行,进入一个空间很低的夹层。一股熟悉的柴油味钻进了鼻孔,地上零散着油腻的棉纱和轴承的部件,一个铁盆里盛着半盆柴油,在车间机床的震动下泛起粼粼的波纹。再往里走,一盏昏黄的白炽灯下,老尚正眯起眼睛绕着一扎电机内壳的铜丝线圈,神色专注。
“尚师傅,还在忙啊?”曹宇招呼道。
“是小曹啊。”老尚抬起头,连忙放下手中的活站起来,拿起一团干净的棉纱擦了擦凳子,给曹宇让座。
“呵呵,看我这记性,弦儿说过,叫我碰到你了不要喊‘小曹’,要喊‘曹部长’。习惯了,改不过来了。”老尚笑了笑。
“您別听她的,就叫我‘小曹’,我听起来亲切,顺耳。”曹宇摆摆手。
“你和有些领导就不一样,没架子。还记得到我们这里来看看。”老尚说。
离开维修组已有七、八年了,这是第一次回组里看看,曹宇不觉有些汗颜。
“维修组几个人值班?”曹宇问。他环顾四周,没见有其他人。
“就我一个人。”老尚答道。
“做活路的时候没个照应怎么行?电工一个人值班太不安全了。”曹宇有些惊讶。
“唉,新领导之后就减人了,维修组抽走了好几个去搞搬运,说是啥子精简高效。”老尚叹了一口气。
“职能部门不是减了很多人下车间吗?用得着再抽电工组的人吗?”曹宇不解地问。
“车间的临工全都放掉了,坐办公室的人哪里耐得活那些活路哦,还不是我们车间的人去顶起。”老尚回答。
曹宇无言。
“好多年没查过岗了。一个人值班,你发明的那个报警器也用不上了,我年纪大,瞌睡少,他们可造了孽,遭捉到了好几个。遭一次罚款100元,再遭捉到就翻番,严得很。”老尚又笑着说。
老尚还对那个报警器念念不忘,曹宇也笑了笑。
“弦儿常说你很照顾她。你多教教她。这妹儿,脾气虽犟,点子也多,还算聪明。”老尚说。
“是的,尚弦很能干。好好工作,大有可为。”曹宇说。
“有你这么个好领导,她的工作我倒是不担心。”老尚接着说,欲言又止。
“尚弦是个好女儿吧,听说她天天在家给您做按摩。”曹宇问。
“嗯,弦儿很孝顺。就是有一件事情,不晓得她是啷个想的。”老尚露出忧虑的神情,“她都二十多了,一直不耍朋友。有人给她介绍过好几个,条件?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