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诗,草木如织》第31章


究者们认为,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首诗的内容只是女子唱出的声部,或许还有男子相合的另一部分存在着,随着岁月山河的变迁,曾经的古音,现在的我们已经无法听到,就连爱的和声,也只留有半部的欢喜。对古人如何发声来唱这些诗意和情意和谐相融的句子,到有些好奇。有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古诗词研究的大家叶嘉莹,在镜头前,神色祥和淡定的,用让现代人新奇的古音,缭绕曲转的唱着古词(似乎当时唱的并不是《诗经》里的句子),结合她以前所说的,儒家藏有弱德之美的生命象征。这些古音和这些说辞加深了我对《诗经》的认识,觉得,自由真情的抒发,并不仅仅连接人们因生老病死而流露出来的性情,它还可以引导我们进入世界变化的深处,来对抗内在人心的贪欲和自然灾变阻隔我们往永无止境的高峰前进的步伐。
我内心的黄叶是这样的,它的背景是明净的蓝天,这方蓝天是经历无数浑浊白昼的过滤才获得的内心的明澈,而在这样的蓝天之下,疏散零落的枯枝中间,残痕镂伤的破碎黄叶,则把伤感无常的河流,在风意流转的沙沙声响当中,流过我抬头望向它们的视线里的河床上。如果黄叶仅止于这样唯美的形象,这样的黄叶仅仅只是死的黄叶,正是一片黄叶度过了四季的劫难,它的柔和色调里才包藏有一种安然平静的感伤气质,而这种感伤,落到无常空苦的时间之轮里,地层沙土里伸向流水的根须,绿芽顶裂皮质时,那声沉闷的我们的耳朵永远无法清晰听到的神秘脆响,才让凋零和复生组成黄叶的某种命运的交响。于是,在静的世界里,一柄黄叶随一声轻响,离了相伴一生的枝头,轻轻渺渺的,向我抬头望着它的眼睛轻轻落下来。
闭上眼睛,想象这样一幅意识里的画面,我在网上找了一个下午的图片,也没有见到我梦中的图形。记得一句诗说:宁可抱香枝上老 不随黄叶舞秋风 。秋风舞里的黄叶却正是我要找的画面。日常生活中,没有人不想抱香,没有人不爱抱香,我曾梦想,在“萧萧黄叶闭疏窗”之后,能够有幸获得那种安然的和谐相融的留香,这样,枯萎的世界,就被一种希望和期盼所扭转,黄叶之伤所带来的,反而是一种不动声色的黄叶之喜了。
“妈妈告诉我,黄叶是悲伤的叶子,但我在叶子落尽的树上,看到的却是绿意昂然的春天。”我的小老师的话,清澈,天真,任何文字的雕琢都比不上它。这话是因黄叶而写,但它却通过黄叶进入了另一个童真梦幻的天堂。我的黄叶要纷杂一些,生命给予我的浑浊还没有停止,黄叶于我是凌乱的,破碎的,我的小老师却告诉我,凋零和枯萎当中,还有绿不能尽的春天,这让我意识到了千古的黄叶,我应该好好感谢他。
40、情爱的果子,美味的果子栗子
《东门之墠》
东门之墠,茹藘在阪。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注:墠,音善。郊外平坦的地方。古代,坛,墠,都是祭祀的场所。
《诗经·郑风·东门之郸》
山西作家李国涛先生写过一篇关于栗子的文章,读过之后,文字里的历史感和简朴的家常味很是喜欢。糖炒栗子的浓香在他的文字里说到很多。而我的“栗子”是在《诗经》里开始的。
《诗经》一首一首的读过来,发现里头表述情爱的果子很多,有些果子是信物。自然用神奇之力结出的精华,同一时同一刻里,由期盼之手送入爱恋男女的肌体当中,转化成表达羞涩、欢喜、欲望的能量,外在的自然就将两个原本独立的男女粘合成一个想要结了盟约的整体。有些果子则是一种爱的隐喻,它的自然形态引导了爱恋生成的路径,在一种娇憨嗔怪的引逗里,有着爱的炽热岩浆奔向出口的欲张还弛的颤抖之力。《东门之墠》里的栗子正是这样的情爱之果。《东门之墠》被看成是一首并不完整的对唱情歌,但为什么儒家的经典子集里只保留了女子嗔怪男子愚钝的部分,或许,从诗歌的写作方式上猜测,这是诗意留白想要产生的余情效果。
古代兽多人少,我们祖先的一支有巢氏,为躲猛兽的伤害,“昼食橡栗,暮栖木上”。可以想象我们腰弓曲背的祖先,在到处充满了血腥攫取目光的阴湿潮闷的丛林枝干上,拿着石头砸开栗子带刺的坚硬外壳,用牙齿撕开栗子毛茸茸的外皮,把一瓣瓣鲜嫩的栗子肉分给饥肠辘辘的部族子民。到《诗经》里,我们已经可以看到栗子树洒落在村庄屋舍周围的阴凉,在这样的阴凉里,单纯物质的欲念已经被身心愉悦的男欢女爱所代替。不需要经过怎样艰难的寻找,栗子就在我们的饭桌上,内心里,留下温暖的痕迹。
很小的时候,北方乡村的家里,吃过的是栗子中的一种茅栗子,指头肚般大小的个,用新出箱的面包皮一样金黄的油亮亮的外皮包着。小手剥开时,是一层薄薄的褐色毛衣,揭了毛绒衣,就能看到一个鸽蛋黄般的小物件,丢到馋嘴里,舌头上酥甜的味道,便有要一遍接一遍的重复下去的欲望。遗憾的是,父亲每次只买一小包,差不多半斤的样子,分到我的,只有十几颗。大学时,同宿舍有个安徽的同学,假期结束,从家里带来比核桃还要大的板栗。“还有这么大的茅栗子啊!”于是被大家嘲笑世上有这么无知的人。他让我生吃,我撇着嘴尝了尝,觉得有小时候在地里偷吃过的生豌豆的味道,于是对板栗敬而远之。
到南方的城市开始工作,生活。才开始和板栗亲近,并对它喜欢起来。刚到深圳,住在蛇口沃尔玛背后的紫竹园里,工作经常加班到晚上8点。下班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和同事到超市里拿两瓶嘉士伯,买一包糖炒栗子,坐在百事遮阳伞下面的座位上,吃吃喝喝的扯些闲事,在啤酒花和栗子香里,把一日里穿在身上的芜杂和浑浊在不知不觉中脱掉。后来到二哥那里,看小侄女时,时常能吃上二嫂做的栗子炖香鸡,鸡酥栗子绵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个菜。
作为干果之中的王者,栗子可以磨成栗子面,做成栗子窝窝头,在丰衣足食的现代,这是时尚吃法,在皇天厚土的时代,则是王公贵族日常的一类小点心。切成小丁,或和其它的甜浆搅拌了,是一些酥啊包啊面点的精致内脏,一口下去,满口流香。圆鼓鼓的栗子呆坐在肉山油汤中间,是衣食无忧志得意满的一种形象,而且肉酥而不腻,栗子反而入口油酥酥香喷喷的。吃过栗子做伴的这些食品,见到栗子时,总有口舌大动的欲望。作为情爱之果的栗子,《诗经》里虽然有,却是雾起时形成的一幅朦胧图画,要真正争得情爱之名,栗子似乎还应该有一个悲情人寰,或者温暖千古人心的绝唱故事,关于这样的故事是否在时间的变化里存在过,还需要在历史上细加寻觅,才能知晓。
41、远古红色的母亲茜草
《出其东门》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诗经·国风·郑风·出其东门》
《红楼梦》第七十回里,“宝玉看了并不称赞,却滚下泪来”的诗,是黛玉做的《桃花行》。读石头本记,知道木石之缘,便总把黛玉使的小性子,感念万物的玻璃心,不言自伤的泪千行,看成是一种还债,而不是单纯把自己的感觉融入阅读中,让自己的心里也悲,也灰暗。和小说不同,活着的我们,处在命运的内部,所以无法知道我们活过的一生里,以爱作为交换的,我们是谁的债权人,谁又是我们的债主。
《桃花行》里有一句:凭栏人向东风泣;茜裙偷傍桃花立。诗中的茜裙,也就是红装,围拢着的不是闺阁里的佳女,而是一颗飘零无依忧伤悲苦的心,这让人无语。读过红楼一梦,有两个字,是天下人共有的叹息。在这样的一声叹息里,《红楼梦》里千头万头的俗世线条,就如同一个个桑树上的蚕茧。当我们感同自身时,时常会有自己似乎成了大观圆里一条虫子的错觉。
在《诗经·郑风·出其东门》里,流露出来的,是一种欢快的倾诉,在这样的倾诉里,白衣飘飘,乌发红巾,就好象是跳动的音符。说《出其东门》是思慕诗,不如说它更象是一首大声唱出来的情歌。一般来说,胆怯的爱,总是失落的爱,而站在东门口上的这个男子,应该算的上是个勇敢的求爱者。他说,世上弱水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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