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3·锦年》第12章


心甘情愿去仰视。
“喂?”
“啊?”
“知道她几时回来么?”女孩指指自己身后的门。
“哦?依然?”
“对。”
“大概要再过一个小时吧。”宁遥盘算了一番。
“这么久。”女孩冲她笑笑,“谢谢你。我改天来找她。”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宁遥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要不你先来我家坐一会?”
女孩熠熠地看着她,又笑了起来:“你胆子真大。”
非常动人的微笑。是走了很远很远,远到确定世界尽头就是一条白色的线时,突然发现的花朵,那样的动人的物种。
[七]谢莛芮,听着非常女性化的名字,令人联想到花草繁复。起初宁遥不知道该怎么写,对方就摊开宁遥的手掌。细长的手指在上面划出纷杂的线条。不知怎么的令宁遥想起自己在墙上写下王子杨名字的情景。
大相径庭的。
“你脸红了。”
“啊?”宁遥赶快去摸。
“紧张?”
“不……”手心有些痒。
谢莛芮端详一阵,默默喝一口茶,渐而微笑起来。宁遥看着她身后干净又爽利的天色,自上而下的蓝,最后到她身边,成了深色的剪影。身边的茶杯里热气袅袅上升,光线缠绕着白色的水气,湿漉漉地化开,浮在她的额头上,泛着浅浅的细光。最后带着她的气味,异类而又温和地,氤氲在空气四周。
“你是依然的?”
“同学。”
“哦。……”
“她比你大?”
“大半年。”
“那我跟你差不多。”
“唉?你几月?”
“六月。”
年华是无效信(10)
“啊,我也是。”
“六月十一。”
“我六月二十一。”
长自己十天。十天之间能造就两个人之间有多大的差距。宁遥很清楚,那十天里炎热的阳光和茂盛的知了叫声不会有多大的区别,撒水车来回街上播放的歌曲也不可能翻新。然而,先自己十天降生的莛芮和她眉心薄薄的一片冷然,如同食指上金属戒指嵌着夸张的花朵,都是放在自己身上只会突兀成笑料的细节。可对她却不是。
日子不能打量。十天里,会有风吹过遥远的林海,发出好像愤怒的声音,下雨前云层翻滚,河流湍急上涨,又漫过岸堤。十天里,也会有腐烂在马路边的水果,一次长长的困倦,穿着裂口的塑料拖鞋,走到漫无目的的地方。
都是十天。存在于不存在中的十天。从自己到对方的距离。
宁遥听到门对面的动静,她想站起来,脑中的命令却传不到脚上,只好坐在那里,又听见袜子开始抽丝。
依然拍拍宁遥的肩算是感谢,两个女生就此闪进了对面的屋,关门前谢莛芮冲宁遥笑了笑。宁遥突然很想厚着脸皮加入进去。却终究只是站在家门前看着对面打开的角度慢慢闭合到零。接着又安慰自己说还没很熟呢,干什么傻兮兮的样子。
自从上次因为打火机而和王子杨正正式式地吵架了以后,宁遥现在每天都自己单独走。有时在教室里余光扫过王子杨,差不多每次都看见她和其他女生扎成堆在那里聊天的样子。宁遥才逐渐意识到原来她也有别的朋友。
从两人粘在一起到一人行影单只,确实有很大的不同。宁遥无声地克服着内心体验到的不习惯,在蹬着自行车经过王子杨身边时也努力显出一脸冷漠,甚至尝试着她与别人谈笑时面无表情说一声“借过”。然后反复揣度着自己刚才的刻意是否有些张扬,以至于会不会令王子杨察觉。
两个人像斗法。
妈妈的敏锐有时更为惊人,第三天后就问宁遥:“你又跟王子杨生气啦。”
“……干什么啊。没什么事啊。”
“人家几天没来电话了。”
“有空哦,天天打电话。又不是远距离恋爱。”
“你别嘴硬了,你们就是天天都有电话。还都是人家王子杨打来的,做你这种人的朋友啊,真要受得了你的死人气。”
居然真的天天都通电话。宁遥想不是自己撒谎,就是确实不清楚。做了四年的朋友。慢慢变成各自的一部分。就像毛巾、钱包、夏天的木棉、摔坏头的圆珠笔那样的存在。没有好坏之分,只是有无的区别。可事实却是,就像电话机使用得久了,数字全部磨损那样,即便看不见,却依然知道它们每一个的象征。
年华是无效信(11)
早已同化作不是刻意回避就能彻底消失的东西。
连在一块肌肉的下方,粘稠而割舍不去。
下楼后看见王子杨等在宁遥家门前,宁遥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蹬起自行车。而对方跟了上来,等两人沉默地骑出两条马路后,王子杨才像是漫不经心般开口问“今天星期几啊”。宁遥想了想说“星期三”。回过神来后,就算和好了。
比什么都要简单。还没等自己防备。等自己反应出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与王子杨彻底分道扬镳的机会时,总是就这样错过了。一点点懊悔就像墨水渍,掉在整个透明的心情里。在最中间形成一小块蓝色的烟雾,随后又这样轻轻散去。
女生与女生分手之类的,算不算非常孩子气的想法。
中午吃饭时,宁遥对王子杨建议说去吃面吧。她没有疑义。虽然等老师拖完课两人匆匆赶去面馆时,店堂里的位置早已被占满,只有摆在外的临时加座还空出几个。王子杨去开单,宁遥找了个位子坐下来。不知道是凳子还是地的缘故,总之坐得七高八低,也只能忍着。
兀地感觉脚边蹭过一个什么东西。宁遥一激灵,才发现原来是面馆里养的猫。真和笑谈所说的一样,混饭店的猫都是膀大腰圆,面馆家出品的自然瘦得一脸矍铄样。宁遥有些怕动物,不动声色地将腿移开。那猫却像是饿慌了,孜孜不倦地乞食,蹭得宁遥一阵阵发寒。
前面隔了一张桌子的地方突然垂下的男性的手,托着两片牛肉,将猫瞬间引转过头。
宁遥抬头看去。随后下意识地手往口袋里伸。
绿色的塑料打火机。
男生把视线从猫呼哧呼哧的动作上缓缓抬起,最后如同轻柔地不沾地的絮一般,看向宁遥。就像是有钩子挂在心里的某个地方那样,和他对视的片刻,意识转到大脑,钩子稍微动一动,满身神经跟着牵起来,人就在某个暗无声息的地方被扯了一回。
从昏暗不明的记忆里蜕出清晰的核。
接着是男生听见一个名字而侧过脸去。宁遥循着他的视线看见了举着收银单而来的王子杨。以及在她身后喊着“陈谧”的谢莛芮。
有什么缓缓地浮了出来,如同游过暗蓝色天空的银鱼一样。
世界以退潮的光影慢慢归于安静。
八月迂回(1)
十月,我开始数,一个一个地数过去,不想遗漏什么。可似乎很费力,我仔细看了看手指,继续阿航在北京给我发短信,说北京的人好有钱,地上的一个两角被踩得稀巴烂。阿航要去内蒙古呆几天。她在火车上彻夜未眠,半夜两点和她对面铺上的人聊天,最后被全车人骂,到最后都认识她了。她说她要睡蒙古包,六人一间的那种。她到了北京问我上海的天气,几级的风,下没下雨,多少度?
阿航最痛恨的调味品是辣椒酱,吃一点点辣就要上窜下跳。曾经在吃鱼派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是辣的,她就乱叫起来。她曾经咬牙切齿地说:我有一次坐飞机,碰到了一团米饭,旁边有一团干干扁扁的棕不棕紫不紫的萝卜干,这也就算了,要命的是旁边摆着辣椒酱,成心让人死在那儿不是!
她问我想不想去常熟?我说好啊。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可是一直都没去,原因就是她妈的单位有点事儿,忙死了,没人开车,她又不想坐火车,就拖到现在。她描绘过她要带我去的地方,她们那里有套别墅,是单位发的。那里有一个小径,要走三十来分钟,一边是什么我忘了,另一边我记得,是一大片油菜花一直延伸到远处小丘,你可以走过去,走到丘上去,你就可以看到海。你再走一会儿,就可以到海滩。
阿航说她在这个小区里钓鱼,结果被保安骂了一顿。由于她和那个经理熟得不得了,于是她就悄悄和他说:我要钓鱼,可是那群保安不让我钓。经理也悄悄地说:没关系,晚上天黑了你就出去钓吧!没人管你的。
阿航说那里美丽是必然的,不过也很恐怖。她说那里有蚊子,那个蚊子是绿色的,像蜻蜓那么大,你都能看到它吸血的管子,而且多得不得了,外面到处都是,房间里也有。我听了觉得好恶心,我说那你怎么还去啊?他说因为单位所有人都怕那个蚊子,所以我们两个去啊!
虽然没去成不过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万一真的弄了几个恐怖的蚊子块儿回来,告诉人家这是肌肉人家看着心都寒。
思想中一直有种贯穿的态度,希望能够寻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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