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牌屋》第49章


地区。玛蒂经常坐着它往来于报社和威斯敏斯特之间。现在她是来赴约的,科拉杰维斯基说有口信带给她。
“格雷说你必须得回来。”科拉杰维斯基边说边走下短短的舷梯。
“我已经炒了他的鱿鱼了。”
“他知道。整个报社都听到你的声音了。我们以前都不知道,那么使劲地摔门,墙还能不被震塌。”他的语调很轻松,想逗她笑,“不管怎么说,他希望你回去,就算只是按照合同那样再干三个月就辞职,也行。”
“我情愿站在这儿冻死。”她边说边转身想走掉。
“如果不工作,你就会冻死的,玛蒂。”他抓住她的袖子,“还是回去干三个月吧。”
“去写女性专栏吗?”她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先干着,骑驴找马,直到找到更好的工作。格雷说他能接受。”
“他想控制我。”
“我也想见到你。”
这句话起到了不一样的作用,两人相互凝视着。
“不管你想怎么样,玛蒂,慢慢来。我们拭目以待。除非你真的无法忍受我,那就算了。”
“不,约翰,不是这样的。”
“那到底怎么……”
她又开始朝前走,但走得不快。他们沿着河堤慢慢散步,看着汹涌翻腾的河水与一路纠缠的浪花。远处的节日大厅灯火辉煌,议会大厦也美妙绝伦。
“你怎么看厄克特最近的这些事儿?”他终于开口问道,想找个两人聊得开的话题。
“非常精彩,很令人激动。”
“好像骑着白马的救世主疾驰而来拯救众生。”
“救世主不骑白马,傻瓜,他们都是骑驴来的。”
两人都大笑起来,感觉轻松了很多。他靠近了她,她自然而然地挽起他的手臂,两人走在悬铃木下,有意无意地踢着一堆堆的落叶。
“报纸为什么要写这个呢?”她问道。
“不知道。格雷昨天来晚了,没跟任何人说一句话,把整个报纸内容都换了,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他要登在头版的社论。他没有事先通知,也没有解释。不过这仍然引起了挺大的轰动。也许他是对的。”
玛蒂摇了摇头,“我不觉得是格雷做的决定。要这样给报纸排版,是需要很大勇气和魄力的,他就是个胆小鬼。这命令只能来自一个地方,我们——你们!——亲爱的大老板。上次他干涉报纸内容的时候,是想赶走科林格里奇,现在他只手遮天,要给某人加冕了。”
“但为什么呢?为什么选中了厄克特呢?他就像个独行侠,高高在上的贵族,教养深厚,十分传统,你不觉得吗?”
“他是那种沉默而强大的类型。”
“他根本不抛头露面啊,根本没有什么崇拜者。”
“但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约翰,低调成事。没有人讨厌他讨厌到要攻击和反对他的地步。他们对塞缪尔就毫不留情了。”她转身面对着他,呼出的气在夜晚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旋转的白雾,“你知道的,在别人自相残杀的时候,他可能已经偷偷潜入了内部。兰德里斯选的可能是最后的赢家。”
“这么说你觉得他会参选了?”
“我肯定。”
“为什么这么肯定啊?”
“我是跑政治新闻的,而且是最好的。但是……”
“站在帐篷外面很冷啊,是不是?”
“我丢掉的只是工作,约翰,不是我的好奇心。我觉得这后面有大家难以想象的事情正在发生,这是很大的一盘棋。比兰德里斯大,比格雷那胆小鬼更是要大得多。甚至大到《每日纪事报》都难以承受。”
“你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伍德沃德和伯恩斯坦那种级别的事情。”
“他们可是在一家报社工作,能在报纸上登他们的文章啊,玛蒂。”
“他们还写了一本书啊。”
“你要写本书?”
“也许吧。”
“你想让我这样跟格雷说?”
“只要这能惹他不高兴。”
第三十三章
〔一只猫爬树爬得越高,跌下来就摔得越惨。政客也是一样,而且政客还没有猫的那种回弹能力呢。〕【十一月十六日 星期二】
他会参选吗?他会参选吗?第二天,大大小小的报纸都在猜测厄克特是否会参选。媒体兴奋到了这个地步,要是厄克特宣布不参选,那大家都会万分失望的。但到下午过去一半时,他仍然没有发表意见。
同样闷声不响的还有罗杰·奥尼尔。前一天,玛蒂给党总部打电话,希望得到官方对电脑、文献服务和账户记录流程的表态,结果发现斯宾塞完全说对了,党总部的员工被严格禁止在竞选期间与媒体私下联系。她只能和新闻办公室谈,然而新闻办公室好像没有一个人能够或愿意跟她谈。
“听起来你好像在调查我们的开支,”电话那头一个声音揣测道,“文献服务?我们现在很忙啊,玛蒂。几周以后再来电话吧。”
因此,她要求接线生接一下奥尼尔的办公室,佩妮·盖伊接的电话。
“你好,我是玛蒂·斯多林,《每日纪事报》的记者,”她说,心里却为自己即将撒下的弥天大谎刺痛不已,“我们见过几次,党派会议的时候,记得吗?”
“记得,玛蒂。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呢?”
“我在想——我知道时间比较仓促——但我在想,明天上午某个时间我是不是可以过来,简单地和罗杰谈谈。”
“哦,不好意思,玛蒂,他上午一般都不干其他事情,要签签文件,开开内部会议什么的。”这不是实话,她最近不得不一直用这个借口来搪塞,因为奥尼尔的时间安排越来越混乱。这段日子他下午一点前几乎都不出现在办公室了。
“啊,真不巧,我真的希望……”
“你有什么事?”
“我有些想法想让他掂量掂量。比如查尔斯·科林格里奇为什么突然就对政治文献感兴趣了?还有普雷德街那个神秘的地址。”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像佩妮没在认真听,或者一松手电话掉了。“我再给你回电话。”她话音未落就挂上了电话。
佩妮以为她打电话警告奥尼尔玛蒂已经有所察觉的时候,他会火山爆发一般惊慌失措。但令人无比震惊的是,他看上去似乎很平静很自信。“她什么都没查到,妮妮。”他非常坚持地说,“而且我听说她在报社也混不下去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呢,罗杰?”
“我他妈的怎么能知道呢?我们把她叫来问问?”
“罗杰?”
“你以为我处理不了这些事情了吗,妮妮?她就是个他妈的小女孩!”
她试图劝阻他别做傻事,应该保持警惕。但奥尼尔从不警惕,他现在也不再早来了。所以她打电话给玛蒂,让她第二天下午来找他。
佩妮很爱奥尼尔,但她这种爱慕之情让她离他太近,以至于当局者迷,看不到事情的真相。她觉得他只是压力过大,工作太累,精神太紧张痛苦。她理解不了可卡因那种粉碎心灵与意志的强大作用。这让奥尼尔在深夜精神过度活跃,无法入睡,直到吃点安眠药,让这种药物逐渐将体内的可卡因冲刷而去,把他强行拽入一片被遗忘的梦乡,一直昏昏沉沉到中午,有时候甚至更晚。因此,玛蒂坐等奥尼尔时,佩妮越来越困惑,也越来越不好意思。他保证说他会准时到,但办公室墙上的钟无情地敲响过好几回了。佩妮已然词穷,找不到什么新的借口了。她想不清楚奥尼尔怎么会在公开场合失态,私底下又怎么悔恨不已;也搞不懂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行为和荒谬无理的突然暴怒。她又给玛蒂泡了一杯咖啡。
“我往他家打个电话,”她提议道,“也许他必须要回家,可能忘了什么东西,或者身体不太舒服之类的。”
她避开玛蒂,到奥尼尔办公室去打电话。她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拿起电话拨了号。她略带尴尬地向接电话的罗杰问好,悄声解释说玛蒂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了。门外的玛蒂看不到,听着电话,她的眉头突然紧紧皱起,看上很是担心。她想插嘴,但无济于事。她的嘴唇开始颤抖,一开始还努力控制,后来终于无法忍受了。她丢下电话,从办公室逃也似的跑出来,经过玛蒂身边,眼中全是泪。
玛蒂的第一本能是去追痛苦的佩妮;而第二本能,也是更强的一个本能,就是去看看什么让她这么伤心。电话听筒还挂在办公桌旁,没有放在机座上。她把听筒放在自己的耳边。
电话那头还有含混的声音,但根本听不出来是罗杰·奥尼尔。对方语无伦次,说的话完全听不清,语速缓慢,发音含糊,好像一个会说话的洋娃娃没了电。有时候,对方又气喘吁吁,小声呻吟,长久地沉默,甚至略带哭腔,这是一场疯狂的音乐会,独奏的这个男人情绪上痛苦已极,好像要将自己撕裂。她轻轻地将听筒放回机座上。
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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