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兰成-今生今世》今生今世-第98章


到印度。玄奘學印度文明,果然是不可以談戀愛,我對於日本,卻真要感激一枝
。而我見著日本的好人好枺鳎际浅鲮稛o心。
這裏只說有一年春天,我閒撸ǎ谒ㄉ裆缜∏捎形瑾{子看。音樂只是
鼓和笛,那笛聲非常高,細細的,卻震得人耳欲聾。神社的庭中硬泥地上,分四
隅站著四個年青女子,自頭至頸,戴上一架花燈似的枺靼褋碚跊'了,和服春帶
,和服是棉布伲兀赛S一色,下襬一欄青色印花。她們各人手執兩支咫尺長的
竹管,好像是做拍板用的,其中大約是灌的銅片錫片。她們隨著笛聲,同左前斜
進一步,又退回來,同右前斜進一步,又退回來,每左右足伸出時,雙手也隨著
身體伸出,把兩支竹管左手的按在右手上,擊一下,右手的按在左手上,擊一下
,「撒拉!撒拉!」又灰浑b,是男人扮,青黑色,從當中空地上舞起,舞到
站四隅的女子身跟前,偎偎依依,一個又一個的舞過去,繞過去。
我從亦未見過有像這樣好的游瑁且惶煺媸呛眠氣,以後我還常常想起
,但是洠в刑匾獯蚵犑颤N節日要再去看過。這就可比是我的對一枝。古人說不貪
夜識金銀氣,我是對於愛情亦不貪。
大約也是因為時勢的緣故,前此我與之有夫妻之好的女子,皆不過三年五年
,要算與玉鳳最長、七年。但即或只是邂逅相見,亦已可比有人在南山松樹下看
見了金雞,或那個朝代出了真命天子,有福分取得了紫大山上的兵書寶劍,這樣
的難逢難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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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時燕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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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時燕婉】

中華民國四十三年三月,佘氏愛珍來歸我家。而她卻說,你有你的地位,我
也有我的地位,兩人仍舊只當是姊弟罷,此言我後來笑她,但她仍不認輸。愛珍
是共產黨南下,上海陷落前不久保釋出獄,飛到香港,住香港兩年,轉來日本,
與我遂成夫婦。要說不好,當然是我不好,我對她到底存著甚麼心思,說真也真
,說假也假。而她亦起先洠в邪咽虑閬硐胂牒谩5浇駜扇丝粗粗謿g喜起來,
我道、原來有緣的只是有緣,愛珍卻道、我與你是冤。
大凡女人一從了男人,她當即把兩人的新的身世肯定,但愛珍的肯定中另有
她的才氣飛揚,所以不使我想到對她的責任,與她所以能如天地同壽。
婚後頭兩年裡,我想到她的有些地方就要生氣,毒言毒語說她,說她與我稱
不得知心,如昔年說玉鳳。而她不像玉鳳。她聽了不當一回事。本來做了夫妻還
有甚麼知心不知心,豈不是無話找話?中國民間舊時姻媒,單懀藉裕B未
見過一面,成了夫婦,纔是日新月異,兩人無有不好。這種地方愛珍比我更是大
人。
至今我與愛珍,兩人是一條性命,饒是這樣,亦兩人天天在一起就未免要有
口角之爭,一點不為甚麼,只為我生來是個叛逆之人。而且我總是對於好人好枺?br />
西叛逆。
我從廿幾歲至今,走走路心有所思,常會自言自語,說出一個「殺」字。我
原來也很多地方像黃巢。在日本坐電車,我每每把車票在手裡捏皺了,因為心熱
、不安靜之故。在家裡我是每每跡近無聊,無事只管會叫、「愛珍呀!愛珍呀!
」愛珍又要做事,又要答應。我道、「我的老婆老了,我心裡有想要掉新鮮的意
思。」愛珍笑道、「呵呵,你的良心這樣壞,自己都招了。」又道、「只要你有
這個膽。」愛珍在廚下,我站在門檻上,嘴裡還唸、「我與你又無記認,又無媒
證,要賴賴掉也容易。」愛珍道、「你敢再說一遍。」我就再說一遍,愛珍笑了
。我又幾次三番說要做和尚去,自己亦不知是真心抑是假話,愛珍卻道、「好啊
,你揀定日子,我送你上寺廟。」惟一回我說、「我想想做人無趣。」竟連自己
聽了亦疑心是真話,愛珍在喫飯的人,當即放下碗筷,淚如雨下,曰、「你這樣
說,那麼我做人為何?」我趕忙安慰她。又平時說話之間,提到生死,她道、「
你若有個短長,愛珍也跟了你去了。」
原來夫妻頑皮也是我們,但若真有個風吹草動,便迴護之情,即刻天地皆正
。昔人詩、「身留一劍答君王」,一樣亦以答朋友,亦以答夫妻。
愛珍原也不聽我的話,而她的不聽話,也許還比順從更好。昔年她在上海,
抗戰勝利前一年,我即告訴她要準備逃難,但是她為人上慣了,她的風度如山如
河,看事情皆出之以平靜,而且她把重慶來人看得太好了,以為他們總也要問問
人家有錯洠в绣e,人家蔣介石是做到了總統,他豈有個亂來的。便是戴先生,愛
珍亦當他是人,豈知把她來下獄了三年半。財產也是戴先生叫開出去,她就都開
出去,答應從中可酌量發還生活費的,結果也都洠樟恕L岬酱黧乙喾Q先生,我
很聽不慣,但愛珍的是白相人派頭,白相人第一對於人世有敬,看重對方的身分
地位,雖背後亦不連名帶姓的叫。
愛珍出獄後,共產黨已在目前了,她還不想離開上海。是一個過房女兒問孔
祥熙家別到了一張飛機票,纔催了她走,她甚麼亦不帶,還當是到香港去一趟又
可以轉來的。這種地方,我說愛珍到底是婦人,於政治洠в邢纫娭鳌5菒壅?br />
不買帳,她道、所以戴笠會飛機跌死,重慶來的那班人會又逃往台灣,你看共產
黨下去也不會好的。我聽了只覺政治也許當真是不關智种浚鴮幵陟睹耖g的
這種直道。她落難亦是火雜雜的,都是今天。往事我不問她,她就從來不說。她
亦不拿過去比現在,她亦不提昔年幫助過某某人,後來都無良心,她亦洠в幸换?br />
感樱^世態人情炎涼。她是度量大,不作短氣之人。
愛珍的氣量大像她父親。她的父親拿錢周濟人,從不再提,或說某人今已生
意興隆了,借去的錢也該來還了,父親卻道、「人家剛剛好起來,也要讓他有個
安排舒齊,洠в腥瞬幌胱鰣雒嫔先说摹!垢赣H用的包車夫,父親總關照廚子分自
己的飯菜給他。民國初年的新興大產業家其實最有一種平民精神,與對於財物的
活潑明理,乃至娶妾宿妓,亦是真真知道女人之美。我的岳父佘銘三公家裡即一
妻數妾,愛珍的生母是第三房。愛珍的相貌像父親,父親生得長大白晢,享壽八
十,齒如編貝,耳目聰明不衰。民國初年上海長三堂子有四大金剛,皆傾心於他

我問四大金剛當中誰頂生得好,愛珍說是胡寶玉。我又問她生得如何好法,
聽愛珍說了,我可以想像,原來名妓比名伶更有世俗的現實,不像名伶的人身成
了藝術品,而是像良家婦女的深穩風流,只可惜一樹春光盡皆為花,就不結果了
。愛珍道、胡寶玉後來嫁了杭州開綢緞莊的小開,財物被騙,脫離了回上海。她
常來看我父親,燒了小菜,裝在提盒裡拾來,名為看我母親,她知道我母親最得
我父親愛寵。她來了便搓搓麻雀牌,父親有時也陪她搓。我聽了不禁微有悵然。
我岳父與胡寶玉,一個是世事根蒂著實之人,一個是淪落紅塵不遇之身,這裡的
一片真情,卻在女的只是知禮,並無要求,在男的只是相敬重。因為人世平等,
這裡連不可以是感樱鼈麘眩锉浮?br />
愛珍因笑道、我父親有耍斪印D阌袥'有看見過耍斪樱课腋赣H凡過年拜祖
宗就把它戴起來。小時不知耍斪邮巧觞N品級,但知是官身,我問父親、是怎樣
得來的,父親道、是捐來的,我當即告訴兄弟姊妹們,父親的耍斪邮蔷鑱淼模?br />
大家都驚異。這小孩的驚異待說是諷刺,卻又不是,倒是使大人無奈,只可以笑
,想要斥責當然不可,連想要任便再答小孩一句甚麼話都不可。今天愛珍在廚下
燒小菜,和我說著又笑起來,說道、「耍斪幽缅X可以捐得的?」還是那種小孩
的驚異與頑皮。
愛珍小時叫妙珍,是過房給觀世音菩薩做女兒的名字。還有個名字是秀芳,
我覺最適合於她,她也生得碩長白晢,秀如蘭芽初抽時的白茸茸,若如六月裡荷
花的大菜有香氣。兄弟姊妹中惟她從小最被父親寵愛。上海初作鋼絲橡皮胎包車
,妙珍纔兩歲,即知每天下午到這個時候去坐在大門口,等父親下寫字間回家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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